难以遏制的恐惧在我心中骤然暴起的瞬间,我的眼角当中也多出了一张惨白的人脸。对方的面孔紧贴在我耳边往我的方向转过来时,我却看见了一颗与人脸并排的头颅也转向了陶思羽的耳边。
妖仆!
我全身瞬间发冷之中,对方的一双利爪也同时压在了我和陶思羽的肩上。对方满是黑鳞的爪子握住了我肩头的一刻,我才发现那不是人手,而是一双好似蜥蜴的龙爪。
我伸向腰间的手掌还没碰到枪柄,从我们对面爬来的那只怪物却在这一瞬之间贴到了我们身前,其中一张面孔差点就要碰到了我的鼻尖。
那只怪兽的两张面孔虽然还有九分人样,但是两只鼻子长得出奇,尤其是两只鼻尖竟然探出面孔一指多远,扇动着鼻翼贴在我的脸上来回『乱』嗅。
我现在就算想动也动不了了。那只怪物的两只前爪就按在水坑边缘,就算我和陶思羽能在怪物暴起发难的瞬间把对方击飞出去,抓在我们两人肩头上的利爪也足够在瞬间撕开我们两人的身躯,生生把我的手臂给扯落下来。
那只怪物在我脸上连嗅了几下之后,才慢慢撤回了头颅。直到这时,我才看见对方的四只眼仁全都是一片花白模样——它是瞎子,难怪它只会用嗅觉分辨对手。
我赶快侧眼向自己身边看了一下,趴在我肩头上的那只怪物也同样双目成盲。难怪他们一直都是趴在我们两个身上『乱』嗅。
它们两个究竟在干什么?
我忽然一下明白了过来。我落进水坑里有腥臭的味道,那大概是两只怪物曾经在水里排便的原因,是水坑里的气味掩盖掉了我们身上的人味儿,两只怪物才没立刻动手。
可是,连绵大雨还在倾天狂落,用不了多久,我们身上的气味就会被冲刷一空,到了那时,就是两只怪兽暴起伤人之时。
暴雨形成的一道道水流顺着我头顶四下淌落之间,怪兽的鼻翼也扇动得越来越快,丝丝抽气的声响隔空而来之间,我明显看见从天而降的水珠正在怪兽鼻翼两侧不断迸溅。
坏了,怪兽肯定是嗅到了不是同类的气味,才会不断抽气来确定我们的身份。
我忍不住碰向了陶思羽。我的意思是让她做好准备,万一怪兽短时间不肯离去,我们拼死也得和对方碰上一碰。我虽然看不见陶思羽的表情,却能感觉到她的手臂在悄悄移动,看来她也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
我们两人蓄势待发的当口,石门关外忽然传来了阵阵枪响。密集的枪声在瞬间盖过雨声,可我却没看见石门关入口处有红光划过——刑殿弟子『射』击的方向不在石门关内。
叶寻!
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叶寻正在冲关。
我忍不住想要起身之间,两只怪兽却同时调过头去奔向了关头。直到这时我才看清了怪物的全貌。怪物的两颗人头背后连着的却是一条蜥蜴的身躯,两条岔开的蜥尾被它扫动着,乍看之间就像是两条巨蜥生生割掉了小半身躯之后又重新缝合在了一起。
我已经来不及去想这里怎么会出现类似于妖仆一样的东西,起身就要冲向关口。
陶思羽忽然拉住我道:“别过去,那边……”
“你先走!”我甩开陶思羽,紧追在两只怪兽的身后向关口狂奔而去。
等我冲到关口近前时,两只怪物同时用前爪扳住关口的巨石挺身而起,从岩石背后伸出一只脑袋,飞快地扇动着鼻翼。
我正想贴上去看看外面的情景,却没想到两只怪兽竟然同时发出一声惨叫,身形后仰着摔倒在地上。等我低头再看之间,怪兽的额头上已经炸出了成片的血花。
“成了,进去收尸!”有人惊喜之下,大批刑殿弟子同时向石门关蜂拥而至。
我明白了,叶寻根本就没过来,他们故意向相反的方向打枪,只不过是为了把我引出石门关。
刑殿显然没有在外面安排狙击手,只是安排了几个枪法不错的弟子把守关口,他们能看见岩石背后伸出了两个脑袋,却看不清究竟是不是我和陶思羽,一枪得手还以为是打中了目标,立刻准备冲上来抢夺尸体邀功请赏。
两只掀翻在地的怪兽仅仅抽动了两下就弹起身形,向石门关外凶猛扑去。
“什么东西……”
“嘶”——
首当其冲的刑殿弟子还没看清怪兽的长相就被生生撕成了两半,两头怪物脚踩鲜血冲进人群放肆狂杀,刑殿子弟立刻在石门关前『乱』成了一团。
“往外退……”
“顶上去,别让它们出来。”
有人想往后退,把怪物引向开阔地带围杀;有人却想要用火力把怪兽『逼』回原位,堵在石门关里。
没人统一指挥之下,刑殿弟子不但没有组织起有效的反击,反倒被两只怪物杀伤了一片。后援弟子端着武器不断呼喝,却没人敢对混战不休的人群开枪。
我正紧盯人群的当口,陶思羽从我背后快步赶上,拉开一颗手*雷紧贴着地面投向人群当中。我眼看手*雷从刑殿弟子杂『乱』无章的脚步之间滚进了人群,立刻抱头趴在了地上。
我身形刚落,手*雷就轰天暴起,围堵怪兽的人群顿时被撕开了一道缺口。两只怪兽也被炸得伤痕累累、狂『性』大发,再不管自己距离石门关还有多远,嘶声怒吼着冲向了远处的刑殿弟子,转瞬之间又跟对方杀做了一团。
我快步抢到原先藏身的岩石边缘时,却看见一道扛着一个人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往我这边飞快接近。对方身上血迹未干,好像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
叶寻!
我虽说没看清他的面孔,却一眼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叶寻这是从重围当中杀出来了?
我来不及去想叶寻是怎么躲过了刑殿高手的追杀,赶紧蹲下身形贴着岩石溜了出去,抢到叶寻身边。后者看见我时明显一愣:“你没事儿?背着安然,快点走。”
我从叶寻身上接过已经昏『迷』过去的安然,飞快地抢进了石门关。
石门关中虽然还是『迷』雾重重,但是透过手电,我还是能看见地上的山路。
山路无非也就那么几种,要么是人工开凿出来的东西,要么是人长期踩踏的结果,当然,也有被山水冲开的水道在雨季过后自然形成的山路。
石门关里常年不见人迹,能在地上踏出山路的只有那几只怪兽。可是从我们冲进石门关不久,山路就开始一分为二,一边满是怪兽踩出来的爪印,另外一边全是一寸多厚的淤泥,半点看不出来有人行走的痕迹。
陶思羽蹲下身来在淤泥当中拨动了几下:“这条路有人走过,咱们往这边去。”
陶思羽刚要起身就被叶寻给拦了回来:“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人走过?”
陶思羽冷然道:“如果你也是小偷,就知道怎么去掩饰自己的足迹了。”
我凝眉道:“咱们两条路都不走,走那边。”
我抬手拨开了杂草,不远处的草丛下面果然盖着一条被山水冲刷形成的小路。那段路上甚至还能看见有雨水正在流动,只不过还没达到能够形成山溪的规模。
陶思羽断然拒绝道:“不行!你找的那条路上一点人迹都没有,说明没人走过,太危险了。”
陶思羽的理论未必没有道理。二战时期参加过菲律宾丛林撤退的日本老兵曾经回忆过:在丛林当中,最怕看不见同伴的尸体,那只能说明,我们走的这条路没人走过,不知道会潜藏着什么样的危险;看见路边有尸体时,反而会安心不少,最起码尸体可以证明有人活着从这条路上走过。
先我们一步进来的刑殿弟子虽然全军覆没,但是我们找到了刑殿弟子的尸体,至少可以看出他们因何而死,总比毫无防备地在山中『乱』闯容易得多。
我摇头道:“我们已经全部抢进了石门关,刑殿弟子也很快会追进来。你能想到的事情,他们一样会想到,用不了多久,我们就得被人追上。前有围堵、后有追兵,你觉得我们的处境很美妙吗?”
我指了指山水流淌的水道说道:“从这里上去,至少也可以掩盖掉一部分痕迹。而且,猛兽只会守着溪水活动,很少在水道附近扎根,这里至少比另外两条路安全。”
陶思羽咬牙沉思半天才点头道:“那就按你说的走。”
我背着安然一步踩进了水里,沿着水道走进石门关深处。可是让我奇怪的是,石门关里的地势不是越走越低,反而越走越高,就好像是在沿着山坡向上攀爬。
陶思羽终于忍不住道:“王欢,你不觉得不对吗?这里明明是叫‘黑竹沟’,地势怎么会越走越高?我们不是应该一路往下才对?你是想从山顶上出去吗?”
“别说话!”我一只手打着手电照向溪水之间,却看见水里浮起了一片片好似红线一样的虫子,只要我停住脚步,围绕在我脚边的水虫就会顺着我鞋面的缝隙往鞋里『乱』钻,像是恨不得透过登山鞋钻进我的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