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气在民间的说法带有鬼魂的『色』彩,但是道家阴阳学说里却是与阳气对立的存在,引申到不同的地方就有不同的解释,比如寒气、肃杀之气也可以称之为阴气。
豆驴子把辟瘴的『药』丸塞进我们鼻子里之后,我试着往前稍稍挪动了两步,带着刺骨奇寒的气息随之扑面而来。那股冷意就像是东北腊月里的寒风吹在身上,好像被刀刮一样疼痛难忍。
『药』王谷地处南方,不可能如此寒冷,浮动在山道上的阴气肯定有诈。
我和叶寻同时拔刀在手的瞬间,阶梯顶端也蓦然闪现出了一道红『色』的身形。
对方半垂着脑袋、赤着双足站在阶梯顶端,两手平举在身上往前挪动了一步之后,就蓦然消失在了我的视线当中,与此同时,一股带着血腥的阴气也向我眼前滚动而至。
刺骨寒风刮过我咽喉的瞬间,那条人影蓦然出现在了距离我不到一米的地方,对方扬起的双手同时抓向了我的咽喉。
我顺势向后一仰身形,以双膝为点,身如铁板似的平躺在了空中。
叶寻反手一刀从我眼前狂扫而过,刀锋直奔对方颈下,瞬间将人头砍落在地。无头尸体鲜血狂喷却立而不倒,冲上天空的血花如同暴雨,直奔眼前当头盖落。
“快躲!”豆驴子第一个反应了过来,伸手一抓我的肩膀,拼命把我拽向了远处。
如果我是双腿直立,或许还能在仓促之下跟他一起倒退,可我现在是半躺在空中,两脚无从发力,滚圆的血珠又往我头顶砸落,我也无法起身。我倒退的速度肯定没法快过血珠的落速,要是等到豆驴子把我拽开,一切都已经晚了。
电光火石之间,我双脚猛地一蹬台阶,身形向后挺起,跟豆驴子撞成一团,一块儿滚落了阶梯。
我们两个抱在一起连滚几米之后才算是停了下来。我刚要用手撑住地面站起身来,就觉得自己手底下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等我抬眼看时,我的两只指缝之间已经竖起了一条足有筷子粗细的蝎尾。
那是我头一次看见活的蝎子,瞬间就慌了手脚,也不知道该怎么躲避蝎子尾巴上的毒钩,本能地把手指狠狠一并,用两指夹住了蝎尾。
透明发亮的毒『液』从蝎尾的倒钩上渗透而出时,我却觉得自己的手腕上传来了一阵剧痛——那条暗红的蝎子被我夹住了尾钩之后,竟然弓着身子用两只前螯撕开了我的袖管,夹进了我的肉里。
钻心剧痛过后,我的手掌就已经失去了知觉,夹在蝎尾上的两指不受控制地放开了一道缝隙。原本还被我钳在手上的蝎尾竟然在那瞬间翻动着毒钩往我虎口上蜇了过来。
千钧一发之间,被我压住的豆驴子忽然爬起身来,抽出匕首,用刀身贴着我的掌心一挥而过,一刀斩断了前螯、蝎尾。毒蝎光秃秃地落在了地上,随后赶来的叶寻凌空一刀从毒蝎背部刺了进去:“快救王欢!”
我不知道自己脸上究竟出现了什么状况,光看叶寻的神态我就知道不好。
豆驴子翻过了我肿起来的胳膊,生生把毒蝎断在我胳膊上的两只前螯给拔了下来,两手抓住我的胳膊,往外挤出一股黑血。
豆驴子连续挤出两次黑血之后,才从身上抓出一把『药』粉按住了我的伤口。可是黑『色』血『液』却很快从『药』粉下面渗了出来,雪白的『药』粉瞬时间变成了腥臭的“黑泥”。
“不行!”豆驴子把我背了起来,“叶寻,咱们往百草泉那边冲,用泉水帮他解毒。”
我沉声道:“先等一下,不着急。”
“不着急个屁!”豆驴子差点哭了,“再等一会儿你就得毒发身亡了。”
我冷声道:“叶寻,你先看看台阶上有没有阵法。从侧面看!”
叶寻转向石阶侧面不久,忽然飞身而起,直奔台阶上猛冲了过去。
叶寻双脚刚刚离地,我就看见台阶顶端又冒出了染血的人影。
叶寻跨出三步之后,那道人影却忽然出现在了距离叶寻身前,抬手『摸』向了叶寻咽喉。
叶寻双脚猛然向外一转,紧贴着人影指尖向外滑出三步,绕过人影,纵身而起,形同飞燕掠波一般直上七层阶梯才停下了身来。
没等叶寻脚步站稳,又是一道满身血污的人影在叶寻身边凭空出现。这一次,对方却是站在叶寻身边,伸手往他肩头上搂了过去。
叶寻双手扣住那人单臂,双手上下一错,生生扭断了对方的胳膊,将人推向远处之后再次起身,落向阶梯顶端。
我不等叶寻落地就高声喊道:“别往你预计的位置上去,隔空打他。”
叶寻凌空抽出*往百草泉山门牌坊旁边连『射』三箭。弩箭落处,牌坊边上却忽然爆出了一阵嗡嗡声响,等我再看时,差点被吓得亡魂皆冒。
山门边缘竟然一下涌出一团黑云似的毒蜂,铺天盖地地往叶寻身上飞落了过去。
“快逃!”我一下喊得变了腔调。叶寻身形还没落地,在如此近的距离当中,他怎么去躲避漫天的毒蜂?
我急得冷汗直流之间,叶寻却忽然抬起左脚往自己的右脚背上猛地磕动了一下,整个人在空中倒翻而起,双手抱住脑袋把身子缩成一团,飞快地从阶梯上滚落了下来。
漫天『乱』舞的黄蜂也随着叶寻的身形好似乌云一般压落了下来。
背着我的豆驴子不等叶寻落地就把我扔在了地上,自己三两下脱掉了衣服,抓起一把『药』粉撒在衣服上,掏出火机点燃了衣角扔在地上,自己双手抱头趴在了我的身边。
我们两个刚一趴好,从山上滚下来的叶寻也用手拄地稳住了身形,跟我们两个并排趴在了一起。
与此同时,刺鼻的气味也随着衣服上的火光冲天而上。
暴雨似的蜂鸣声随之而来,在我们头顶盘旋不休。
短短片刻之间,我就看见一只只黄蜂像是雨点一样落在我们附近。有些还没断气的黄蜂仍旧在煽动着翅膀拼死挣扎,在我们身上、地下好像陀螺似的转成了一圈。
豆驴子连连喊道:“别动,千万别动,他们伤不着人,动了就糟了!”
在东北赶山的人不怕碰着长虫,就怕遇见山蜂子。
毕竟东北剧毒的蛇类不多,也没有那种主动攻击人的毒蛇,被蛇咬到多数都能活命。但是山蜂子不一样。东北山上的野蜂蜜值钱,山蜂子也同样凶悍。树上、地上,蜂巢筑在什么地方的都有,一不留神碰坏了蜂巢,不管白天还是晚上,都别想逃过野蜂的追击。被山蜂子活活蜇死的人不在少数。
赶山的人都知道,山蜂子打不绝、拍不净,越是用东西拍打,它们蜇人蜇得越凶;而且蜂子的毒针不短,除非穿着棉袄、戴着棉帽子,要不然什么衣服都能蜇透了。
但是山蜂子最怕烟,只要能忍着疼趴在地上,把衣服点着了弄出烟来,这条命就算是救回来了。
豆驴子点衣服不仅是为救命,他在衣服上撒的那些『药』是想一块儿要了那些毒蜂的命。
仅仅片刻之后,离我最近那只毒蜂就停止了打旋儿,渐渐伸开双腿死在了地上。从它尾部伸出来的毒针直到毒蜂丧命仍旧带着猩红『色』的锋芒,让人看上去不寒而栗。
第一只毒蜂暴毙之后,我们身边毒蜂鸣动的声音也开始变得越来越小,等到最后一切都归于死寂,我们三个人才试探着爬起了身来。
叶寻反应速度虽然不慢,身上却仍旧被毒蜂蜇了几下,额头上鼓起了一个鸡蛋大小的红包,左边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眼泪控制不住地从他眼角上流了下来。
叶寻起身之后却一把拽住了我的手掌,嘴里含糊不清地问道:“豆驴……王欢怎么样……”
我的手已经比原来肿大了两圈,五根手指被撑得并不到一起,半条胳膊没有一丁点儿的知觉。
豆驴子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道:“他没事儿。我先给你消肿。这毒蜂厉害着呢,不消肿一会儿就能要你命。”
豆驴子拿出『药』膏小心翼翼地抹在叶寻的伤口上时,两行眼泪顺着腮边滚滚流落。
我急声问道:“豆驴,你哭什么?到底怎么了?”
豆驴边哭边说道:“『药』王谷完啦……连『药』王谷的护山金蜂都被人拿出来弄成了陷阱,『药』王谷还能剩下什么?『药』王谷肯定是完了……”
豆驴子看到怪蛇和毒蝎时没有半点反应,看到毒蜂却痛哭流涕,怪蛇、毒蝎不是『药』王谷的毒物,毒蜂才是?
我忍不住一皱眉头:“带我上去看看。”
豆驴子强忍着悲意领着我冲上了阴气消散的山道,直达百草泉跟前。
『药』王谷弟子在正对山门的岩壁削平之后,刻出了一幅太极图。从太极图的阴阳鱼上流出来的一凉一热两道泉眼,就是大名鼎鼎的百草泉。为了保证泉水不会白白流失,他们还在泉眼下方修出一座面积不小的水池,供人提取泉水。
本该清泉『荡』漾的水池早已被血染得猩红一片,十多个『药』王谷弟子沉尸水底,只有一具尸体盘膝坐在水里,尸体的额头上被人用钢刀钉了一张纸条。
作者话:各位兄弟姐妹,新春快乐,猪事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