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的尸体并没有引起很多人的关注,在这个时代,尤其是冬季。
死人并不算什么。
第二日,难得的,天空下起鹅毛大雪,推门一看,整个帝都都陷入银装素裹之中。
红褐色的高墙和砖瓦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白雪,地上也是白茫茫一片,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秦管家一早就命府中侍从清扫各个院子中的积雪。
南宫爻起了个大早。
学院夫子休沐,他们放了好几天的假。
南宫爻神情开心,跑到古曦的院中去。
古曦已经起早,准备去看看阿丽雅,刚出门就遇到南宫爻拉着南宫嗣的衣服迎面而来。
父子两今日好像是约好似的,都是身着靛蓝色的长袍,南宫嗣的袖口绣着金丝流云滚边,腰间束着青色祥云锦带。墨发被银冠束住,碧玉晶莹的琉璃宝石更衬托他矜贵的气质。
身披黑色狐裘,衣襟处毛茸茸的白毛,贵气逼人。
他身边的小孩衣襟和袖口处用宝蓝色丝线绣着腾云祥纹,靛蓝色的长裤扎在锦靴中。
面上带着与南宫嗣如出一辙的老练表情。
见到古曦的瞬间,笑颜展开。
“娘亲,我们去爬山吧!”
南宫爻小跑着上前拽住古曦的暗黑鎏金宽袖,在漫天的雪色中,她的暗红成了一方殊色。
“爬山?”古曦看向南宫嗣。
“对啊,听闻城外三十里有个梅花庵,那里漫山遍野都是梅花。”他还没说话,南宫爻就一脸兴奋,“再加上白雪,踏雪寻梅最合适不过了!”
“这样也好。”古曦说着。
让伍辰准备好东西,去到偏殿找阿丽雅。
院中站着一道单薄的身影,孤零零的立在雪中。身后不远处是卫廷僵直的身影,他不敢贸然前进。
每当靠近一步,阿丽雅就会像是受到刺激,大骂着让他滚!
“阿丽雅。”古曦跨步迈入。
南宫爻跟在后面。
阿丽雅转身,身上披着兽皮,整个人有种野性部落美人的感觉。
只是那眼神太让人觉得可怜。
“曦姐姐。”阿丽雅绽放了一点笑容。
古曦上前拉住她的手,“一直生活在大漠,还未曾见过这般的大雪吧?”
阿丽雅瑟缩了一下。
从那天后,她就有点抗拒别人的触碰,不过古曦除外。
说起大雪,她面色苍白,久病的身子止不住的颤抖。古曦知道她这是想起不好的回忆了。
将手覆在她手上,安抚道:“你若是不愿意去,就不必勉强。”
阿丽雅沉默了一下,最终道:
“曦姐姐,我还是想和你们一起去看看。”
“好。”
收拾好行李,古曦将一枚药丸给阿丽雅服下,“这是驱寒的。”
乌格勒这个时候也来了,几人收拾好,出了府门上了伍辰准备好的马车。
卫廷就和他在外面驾车。
伍辰拍拍他的肩膀,这两天卫廷的话着实很少。
整个人都沉静在阴郁中。
马车辘辘的远去,没多久,摄政王府门前又出现一辆马车。
下来的是古允儿的侍女,听说古曦一行人都去踏雪寻梅了。
古允儿也忍不住跟上去,最近几日她都在想办法接近古曦和南宫嗣,那‘听话水’她必须要找机会给他们喝下去!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远离,相隔甚远。
正在外面的南宫舜听到古允儿出了城,沉思了一会儿,驾着马跟着离开。
天空中雪花飞舞,山间银装素裹。
马车辘辘前行出一道车路。
巍峨的山峰上,寒风冷凛,冰雪覆盖,满山遍野开满了颜色不同的梅花,其中当属山顶赤红的梅好看。
将马车停在一户人家篱笆院前,给了银子。
几人下马朝着那巍峨的山峰而去。
行至半山腰,俯瞰下去,群山众小,山峦间白茫茫的一片。
古曦身着暗红的衣裳,裙袍迎风飞扬,被吹得猎猎作响,身旁跟着南宫嗣和南宫爻。
阿丽雅不知什么时候走在后面,卫廷就跟在其身后,眼神深邃的盯着她,不发一言。
乌格勒暗叹气。
自家小妹从前那么活泼,终究还是变了。
雪花乱舞,古曦立在山间,欣赏着一望无际的雪白山峦,心情也不自觉跟着放松。
一览众山小,大概就是这种感觉了。
她不自禁张开双臂,闭上眼睛,暗红的衣袂翻飞,墨发随风舞动。
这般景象,比梅花还要耀眼。
古曦的思绪却慢慢飞远,不知不觉来到这个世界也快要一年了。
也不知道现实世界的那两个老头怎么样了,会不会想她?
鹅毛大雪纷纷攘攘落下,沾上了她的发间,衣服上。
她仰起头,背对所有人。
乌格勒恍然看见,心,突然悸动了下。
天地间,再也看不见别的风景,映入眼中的只有那一抹暗红的殊色,盖过世间所有的美景。
她太美了,美得摄人心魄,又觉得可望而不可即。
古曦的背后一暖,耳边带着沉着的呼吸声。
是南宫嗣,突然将她笼在怀中。
“曦儿,别离开我!”他的语气焦急,抱着古曦的腰间缩紧。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觉得心中不安。
好似她并不属于这方天地,孤独而凌冽。
这让南宫嗣慌了神,将她牢牢抱在怀中,她是他的,这辈子都不能离开。
“我没有要走啊,我就在这里。”古曦微微偏头,蹭蹭他冰凉的俊颜。
罢了。
她本是这世界一缕孤魂,此生能得心仪之人。
足够了。
突然。
两人脚下一双小手抱住两人,南宫爻将小脸夹在两人中间,仰起头。
“爹爹娘亲,你们忘记我了!”
南宫嗣脸色黑了,将南宫爻的手拽下来。
“哼!臭爹爹,我一点都不喜欢你了,我喜欢娘亲!”南宫爻嘴巴撅起,横眼斜眉怒瞪南宫嗣。
古曦看着这两人,太幼稚了。
另一方,乌格勒眼见南宫嗣将人揽在怀中,自嘲着转移视线。
不远处,卫廷紧紧跟在阿丽雅身后。
深怕她一个不仔细摔倒,终究,她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了。
卫廷眼疾手快扶着人。
阿丽雅稳住身体,立刻挣脱,使了几番力气,还是没能挣开。
卫廷一夜未眠的眼眶泛着猩红,“阿丽雅,我......”
“多谢卫公子。”
阿丽雅的语气生冷疏离。
卫廷的身子猛然一颤,眼帘扇动,神色带着哀求,“阿丽雅,你听我说,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