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抬起手来,示意所有人安静下来。
但是,总有几个从沛县出来的老勋贵,还是在嘎嘎的大笑着饮酒,甚至有的人,居然直接对宫娥下咸猪手……
刘盈就差点没有捂住臧儿的眼睛。
你堂堂大汉勋贵!
这样好吗?
这样当然太好了。
希望等到自己在长大点以后,这种风气还能保持。
见有喝高了的人,还在没停下来,刘邦抓起酒杯来,正要准备丢人的时候,猛然看到这酒杯居然是玉石的。
他立刻换了一个酒樽,发现是青金的,就回头瞪了一眼籍孺。
籍孺只好跪坐下来,把自己的鞋子脱下来,呈给刘邦。
刘邦抓着鞋子,朝着已经喝高了,正在拉着宫娥的手,笑嘻嘻的不肯放开的一人砸了过去。
哪怕宫娥已经梨花带雨了,那人却有一种异样的爽感。
“嘭”的一下,那人顿时被砸到了脸,立刻就松开了手,捂着脸大声吼道:“盾兵!盾兵在哪里啊!盾兵在哪里,有刺客!有刺客!快点去保护陛下!”
这人反手就把自己面前那喝酒吃菜的矮几单手抓了起来,护住自己的半个身子,大声怒吼着:
“保护陛下!老哥几个儿的,抄家伙,起人墙!保护陛下!”
这站着都已经开始摇摇晃晃的老勋贵,不是别人,就是刘盈在栎阳城的无敌狗托夏侯婴……
左右两边的勋贵们,一个个完全愣住,没什么动作。
夏侯婴一边把矮几当做盾牌,一边做出左右躲避流失的动作,一边低着头怒吼道:
“周勃!樊哙!还有你们我说你们的耳朵塞驴毛了?没听到我说什么?有刺客!”
“快点站起来组成人墙,保护陛下!”
满朝寂静,唯独有喝的酩酊大醉的夏侯婴,被刘邦用籍孺的鞋子砸了一下后,条件反射性的以为是有刺客来了。
然后做出这一串滑稽的动作来。
很快,有人在哈哈大笑着嘲笑夏侯婴。
就是夏侯婴的好基友周勃也一样无情的嘲笑他酒量欠佳。
可是,唯独有刘盈注意到,刘邦抬起衣袖来,遮住那张哈哈大笑的脸之际,快速的用龙袍的一个衣角,擦掉眼角上的泪花。
刘盈深吸一口气,他明白,刘邦这是想到了当初那段最为残酷的征战岁月啊!
如果没有这些老兄弟们拼死相互,忠心辅佐的话,就不会有而今的盛世帝国。
刘盈忍不住转过头,看着在下边继续还处于迷醉状态的夏侯婴,心中大为感动。
这会儿,刘邦轻声对这吕后说道:“给我手帕,风吹过来的时候,把火锅炉子里的烟子吹到我眼睛里了。”
吕后悄悄地把手帕交给了刘邦,刘邦抹了抹脸,这才坐直了身子,挥了挥手。
一边上的宦官们走上前去,把喝的醉醺醺的夏侯婴给搀扶下去。
“侯爷,在酒宴上呢!”
“陛下安全的!”
“没有刺客!”
迷醉的夏侯婴,这才放弃了用木矮几作为盾牌的举动。
可是,他真的喝太多了……
被宦官扶着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以后,他就呼呼大睡了起来。
刘邦有些郁闷:“抬走,送回家里去。”
“殿下,你怎么了?咬到了舌头了吗?怎么嘴角一抽一抽的?”臧儿伸手摸了摸刘盈的下巴。
刘盈侧过头去,郁闷的说到:“没什么……以后我自己不会多想了……”
他挥了下手,让康雪和祁连往自己这边凑了过来。
刘邦那边,也开始神乎其神的吹捧起来了耧车这种播种车。
刘盈这会儿侧着耳朵听了下 ,听到刘邦说一家人,只需要一头耕牛,几个耧车,就可以耕种上百亩土地的时候。
他才发现,籍孺劝自己谦虚一点,真的是有道理的……
臧儿也听到了,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觉得老刘家的人,似乎都挺能吹的。
于是,刘盈觉得拉着臧儿,说了点自己的计划,至于刘邦在国宴上的话,中行说认真听就行了……
仔细的看,就会发现,许多诸侯们边上,都会有一个人,在认真听着皇帝刘邦说的话。
或许,这些人作用,和自己身边中行说的作用,应该是一样的。
刘盈不得不感叹,或许在始皇帝嬴政朝的时候,皇帝至高无上的权威,是毋庸置疑的。
但是,在刘邦这里,虽然也是至高无上的,但是这种至高无上,总归还是有些区别的。
这些老兄弟们,都觉得只要自己不造反,刘邦就不会杀了他们。
那么……国宴上自己玩自己的,听没有听皇帝说的话,算个问题?
当然不算。
虽然刘盈自己觉得这样不好,可是刘盈自己都已经带头了,他还能怎么说其他的人呢?
“奶茶铺子的损失,统计出来了吗?”
刘盈问的是祁连,可答话的人却是康雪……
祁连很难堪,因为她完全就没关心过这事儿……
好在,康雪立刻说道:“所有一切加在一起,不到一万钱,甚至于臣妾还把那几个被打的仆人的药钱算进去了,都还没有到一万钱呢。”
刘盈一脸郁闷的向着下边不远处,坐得笔直的戚鳃看了去,心中的郁闷,有些难以言说。
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敲诈勒索一下这大汉诸侯,你和我说不到一万钱?
他真怕自己过去说了以后,戚鳃满脸嘲讽的从腰带上扣一块金子下来,放在自己手里,还满脸傲然的说了一句:不用找了。
“你就不能多算点?”刘盈想了想:“比如说,我记得匾额被打碎了吧?那匾额是谁写的?”
祁连总算能搭上话了,她说道:“是太子那宫中的小吏写的。”
刘盈摇头:“不对,是母后亲手写的。”
祁连摇头:“不对,是小吏亲手写的,臣妾在一边上看着的。”
刘盈坚持道:“不对,是母后亲手写的,母后何等尊贵的身份,一字千金,不过分吧?”
祁连不明白,摇头说道:“殿下,可是,这确实是小吏亲手写的啊?臣妾在一边上看着的呢?”
臧儿和康雪两人有些无奈的一手扶额,另一只手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找刀。
刘盈咧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来:“你别问那么多,反正你就说,这东西是母后亲手写的就行。”
祁连小声嘀咕:“可是,这确实是小吏亲手写的啊?”
刘盈也一手扶额,侧过脸,向着北方无尽苍茫的夜空看了去。
他现在总算是有点明白过来,冒顿为什么会把自己这个妹妹远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