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门事变，小伙子，你可真敢说啊，那玄武门事变是改天换日，难道有人要改了大夏的天日？”李归如盘膝低头，在等梁霄的答案。
“胃口那么小么？这名起都起了，事做都做了，要改，当然要改全人类头顶上这片天日喽。”梁霄表情平和，语出惊人。
李归如老眉倒竖，嘴里轻叹口气：“你这九州总监察，也不是一个安分的人啊。”
“在大夏茫茫历史上，天策府这个官府的名字是最不安分的那个，敢取这个名字的人，生来一身反骨。”梁霄嗤之以鼻，“我仔细想想，方舟是西方神话里人类的希望，但和天策府也有些异曲同工的滋味——都是淘汰一批人，从一个时代，过渡到另一个时代。”
“有道理。”李归如只评价了三个字。
“所以我都猜到这个程度了，李道长就没必要再藏着掖着了，我们还剩24天。”梁霄凑近李归如，“请告诉我，方舟审判的成立，到底是为了对抗食人种，还是超凡者在人类世界夺权？”
李归如看了地面很久很久，声音好像老母鸡憋了半天下了个蛋：“夺权。”
李归如坐在那里，任寒风吹打佁然不动，他依旧低着头，向梁霄抛出自己的疑问：“你怎么猜到的，因为天策府这三个字？”
“因为有那么一个瞬间，连我也觉得，我凭什么要被人类管？”梁霄在李归如的身边蹲下，居然从兜里掏出了一包烟，给李归如递了一根，“你大徒弟给我的，说是在不平庙来不及焚香的时候，可以用这个代替。”
“抽过么？”李归如问。
“想不明白的时候会抽一根。”梁霄蹲在那里，叼着一根烟，堂堂大夏九州总监察，此刻好像混迹街头等待工作的打工仔。
“当你生出这个念头的时候，你就已经理解李黄粱了。”李归如把烟叼在嘴里，没点着，“现在的天策府和食人种打得有来有回，但食人种几乎在大夏绝迹，知道为什么吗？”
梁霄摇头。
李归如的嘴角浮现些许笑意，梁霄甚至觉得那笑意有些残忍：“当年的天下道门和最开始的天策府，都是一帮没人收养的孤儿……？”
“梁霄，你可能不太清楚，你出生的时候大夏已经开始腾飞了，但是在李长戈小时候那个年代，甚至更久之前，有些孩子会被暴徒抓走，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看起来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他们会被派上街乞讨，每天赚多少钱有指标的，没挣到就得挨饿受冻甚至挨打。”
“那些暴徒发现有利可图，他们到处收集孩子。”
“后来，第一代天下道门的人，也就是我这个年纪的道士下山解救。”
“大夏听说我们这些道士的举动，给我们拨了点钱，大概够我们天南海北到处跑的路费，在当时，那笔钱不算少。”
“那时候大夏没钱，我们也没钱，但是食人种的晶核被国外视为一种全新的生物能源，很值钱的！”
“于是我们把有天赋的孩子们留在身边修道，让没天赋的孩子作为密探寻找藏在世间的食人种，赚钱，分钱，慢慢形成第二代天下道门的雏形。”
“梁霄，想想你为什么能在幻墟里活下来，是因为你会拼命，你觉得这个世界对你太差劲了，你咬着牙也要活下去。”
“当时那帮孩子都是这样的人，现在的天策府战士打不过会撤，等待更强的支援到来。”
“当年天下道门那帮死里逃生的孩子只知道钱，他们知道挨饿受冻被打的滋味，谁不让他们拿到晶核，他们就要跟谁拼命！”
“无论是钱，还是权，他们都要抢。”
“他们从来不讲道理，只讲义气。”
“不知道李长戈有没有和你说过，最开始的天策府，就是活在黑暗里的孤魂野鬼。”
梁霄点头，在招募的时候，李长戈确实说过这样的话，当时梁霄觉得李长戈在自嘲，原来却是一场写实。
当时月欺霜也差点经历这样的童年，幼年的她躲在窨井盖里，用双手双脚死死卡住自己才幸免于难。
所以她好像不怎么喜欢相信别人，整个天策府的老人都不算太容易相处。
李归如点着了嘴里的那根烟：“李黄粱，三岁被拐，毒哑了喉咙，打断了左腿，饿得面黄肌瘦。拐走他的人会扮做他的父母，在医院门口唱着可怜的歌吸引路人往破碗里扔钱。”
“被解救的时候，他六岁，这种日子他过了三年。”
“当时我还是个小道士，刚刚学会一口真气，冲进那个暴徒窝点救人的时候被一闷棍打翻。”
“窝点里的其他孩子都缩在一边战战兢兢，李黄粱抱着头，咿咿呀呀地好像被吓傻了。”
“没人注意到他捡了暴徒平时惩罚他们用的红烙铁，他装疯卖傻地靠近，然后把红烙铁插进了暴徒的后心。”
“我记得很清楚，像是杀猪一样，干净利落地插了进去，喷出来的血都是滚烫的。”
“他是几百个孩子里的一个，前些日子你看见那些天下道门的人，他们老了，死在眼前早就看开了。”
“你能想象么？当年他们每一个都是比你更狠的人！”
“食人种凶残，他们比食人种更凶残！”
“他们憎恨命运，有些人甚至憎恨幸福。”
“他们没有牵挂，只知道想要好好活着，就要把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里。”
“梁霄，连你都会觉得人类和超凡者之间应该有一条界限，他们怎么会甘心藏在阴影里？”
“你猜得没错，天策府这个名字是用来告诉全世界人类的——承认我的地位，否则，迎接玄武门事变。”
“而方舟审判在原计划里，可能只是天下道门的一个海外分部而已，在大夏面对同胞大家还是有些善意的，毕竟当乞丐的时候好心人给钱了，毕竟大夏给了支持让我们去解救他们。”
“但是在海外，有些事就可以做得更加狂野一些。”
“李黄粱用了和我们一样的办法，收集孤儿养成战士，仇恨是战士最好的兴奋剂。”
“只可惜，失控了。”
“然后，你看见了如今排山倒海的食人种和助纣为虐的方舟审判。”
李归如随手扔了烟：“人类和超凡者都以为自己能掌握事情的走向，却没想到渔翁得利……小子，你听懂了么？”
“懂了。”梁霄向李归如伸手，“林区扔烟头，罚款5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