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竹萱都能算明白的账,刘一鸣又何曾算不明白。他心里甚至不无悲哀的在想着,如果自己在工厂上班的话,真有一个承包者按这种方法承包了工厂的话,那他百分之百是第一批被淘汰的人。
带着这种心绪,刘一鸣甚至都忘了要问杨晓改革的事。只是强笑的和杨晓打了一个招呼,这才心事重重的告辞离开。
这件事情给他的冲击实在太大了,以至于他回到车上呆坐了十几分钟之后,这才重新震作起了精神。
看着刘一鸣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杨晓只能耸了耸肩,他当然知道自己的这一番话会有如此的冲击力。这种方法之所以不可行的原因,并不在于企业的生存,而是其它职工的安置。就算不管其它的企业,只拿轴承厂来看,一千多人直接扔向社会,会掀起多大的浪花。这样的一枚炸弹引爆之后,足以把主导此事的人,给炸个粉身碎骨。
痛定思痛,痛何如哉。杨晓不是社会学家,而且刘一鸣刚才也没有问他安置下岗职工的事情,他要做的便是好象冯梦龙笑史中的所记载的庸医一样,头痛砍头,脚痛砍脚。
“杨晓,你知道那人是谁吗?”冷竹萱走过来,很是有些担忧。
“是谁?”杨晓也很是好奇刘一鸣的身份,便问道。
“他是市长!”冷竹萱道。
“应当是副职,否则的话,他就坐二号车了!”杨晓分析道,但是却没有当回事,与副市长聊天又能如何。
“你就不怕你刚才说的话,给你惹来麻烦!”冷竹萱忧心道。
“什么麻烦呀!”杨晓不以为然的道:“我就是随便说说,听不听是他的事,总不能因言获罪吧!”
看到杨晓这幅无所谓的样子,冷竹萱没有再说,只是问道:“那你刚才所说的办法真的能实现吗?”
“国企是不可能实现的,但是私企却有可能,这也为什么在沿海一些城市,特别是温州、无锡等一些地方的企业的生命力如此磅礴的一个重要原因!”杨晓解释道。
此时虽然才是九十年代,但是温州的名声就已经在全国闻名暇耳了。杨晓大爷家的一个堂姐便嫁给了一个温州人,那个温州人当时是个小木匠,在白通市这边,以打家具为生。后来不知道怎么的,便与他的堂姐处上了。由于小木匠没有正式工作,所以家里的人都反对。最后两人干脆来了未婚先孕,无奈之下,家人才只得同意两人结婚。而到了后来,那个小木匠带着他的堂姐回到了温州,与家族一道开了皮鞋厂。
在杨晓重生前十年左右的时代,他们家的皮鞋厂已经开到了意大利,还成了一个挺有名的皮鞋品牌。这就是好似新疆的肉串全国知名,把肉串卖到了全国各地。但偏偏还有外地人去新疆去卖肉串,由于味道不同,生意做的也挺红火的。
到这时,杨晓的大爷也忘了当年反对的情况了,每个月都会定期收到姑娘从意大利的汇款,天天小酒溜着,小日子过的也是有滋有味的。
“是呀,我们东北的压力大太了,全是重工业的大型企业。轴承厂的人还算少的呢?如果像矿务局或是林业局这样的单位这样动的话,我以后都不敢再出门了!”冷竹萱如此道。
“冷姐,我发现你很有判断力呀,如果真的那样动起来的话,我也不敢出门!”杨晓哈哈的笑了起来。
“少贫嘴!”冷竹萱白了杨晓一眼,对他这种没心没肺出主意的举动,而感到不满。
“这不是贫嘴,这是很简单的事情。如果单从经济学来考虑的话,这样的办法是最好的。就好似前一阵的通货膨胀一样,解决这种危机最有效的办法,便是废除货币,重新发行新的货币。这样的办法相信每一个经济学家都知道,但是却没有任何一届政府,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敢这样做!”
“马尔萨斯的人口论里,还说减少人口的最有效办法,是发动战争呢?我们国家实行计划生育多麻烦呀,出去打几仗得了!”冷竹萱反诘道。
“冷姐,你很冷血!”杨晓看到冷竹萱有些可爱的样子,呵呵的笑了起来。
“冷血的是你才对!”冷竹萱瞪了他一眼:“这样的主意,你都敢出。你就不敢万一刘市长真听从你的意见,真的把轴承厂给承包了,到时候小心那些没有工作的人把你给吃了!”
“他不敢这么做,也不可能这么做,轴承厂不是私人的企业,而是国家的企业。身为国企,必须得肩负起稳定国家秩序,维护社会治安的大局。而私人企业谋求的是利益,是金钱!”杨晓很是坦然的说道。他也知道冷竹萱是在吓唬他,这样的事情根本就不可能发生。别说刘一鸣去做这件事情,便是他只要敢提这件事情,等待他的便只有灰溜溜走人的一条路。
冷竹萱难得和杨晓探讨这些事情,今天也来了兴趣,反正现在时间还早,还没有到上人的时间,便反驳道:“按你这么说,私企便没有社会责任了吗?”
“当然不是了!”杨晓摇了摇头:“任何一个企业只要存在,他便不可否认的背上了社会责任。哪有只享受权利而不承担义务的事情。就拿一个小饭店来说吧,首先他要缴纳税收,卫生费等各项管理费用,而这些费用便是财政的收入来源。国家的办公费用,各项设施,人员工资都要从财政收入来出。还有,小饭店需要雇人吧,这就解决了部分人的就业问题。他需要买菜买米吧,这就解决了商品流通的问题。而他赚的钱要消费吧,同样又为别的企业提供了赢利点,这便是最简单的一项社会义务!”
杨晓说的很简单,并没有太多的复杂的道理,这种道理只要一想便能想到,但是许多人却没有仔细的想过。甚至还有不少的人把国企效益不好的原因归结到私企的存在上,这便与后世美国的企业工人闹罢工,抗议中国的产品大发展,而使得他们企业的产品卖不出去东西一样。
冷竹萱有些沉默了,她不知道杨晓的脑袋是怎么长的。怎么会说出来这样一番道理,这让她更对他增添了兴趣。在前几天时,她心里的那种打算跟着杨晓混饭吃的想法更足了。她决定抓紧时间,去看看现在的房价,看看自己父母留下来的那套房能卖上多钱。而同时,还要与杨晓搞好关系,万一她想跟着他干,但是他却不同意的话,那她可就丢死人了。
将近一点钟的时间,杨晓这才收了摊子,今天的生意并不好。才卖了一百二十多份报纸,只是他平时销售额的三分之二。但是他却浑然不在意,销售量减少是因为天气突生变化,使得许多人都没有心情买报纸。
在这个年代,广播电视报与后世的住房一样,是刚性需求,家中没有电视的人家,百分之七十都会选择购买吉省广播电视报,根本就是皇帝的女儿不愁嫁。
“冷姐,我走了,围脖还你!”杨晓一边向下解着围脖一边打招呼道。
“不用了,看人你冻的那样,送给你了,感冒可不是好玩的!”冷竹萱笑着走到了杨晓的身边。
“这多不好意思!”杨晓摇了摇头。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是我自己织的,也不是买的!”冷竹萱极为自然的伸手,替杨晓又把围脖给围上,接着才道:“我晚上再织顶帽子,明天中午一起给你拿过来!”
看着有些温柔的冷竹萱,她的大眼睛中还带着一丝的期待。杨晓明白这种期待感从何而来,这也是他为何要与冷竹萱说这么多的原因。人说白发知新,倾盖如故。他与冷竹萱相识才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便连话也没有说上几句。但是他在心里却极为信任眼前的这个有些单薄的女子,她的固执,她的善良,她的柔弱,给他留下了深深的印象。
“我的第二桶金说不得便得落在她的头上呢?”这是杨晓心里面想了几天的一个想法,他毕竟是一个学生,自己做生意的话很是麻烦。而且他也不想让父母知道,唯一的选择便是找一个能走上前台的人,冷竹萱便是他现在最好的选择。
想到这里,杨晓便也不再拒绝冷竹萱的好意,便点了点头:“那先谢谢冷姐了,不过你要是给我织帽子的话,我可得有几个要求!”
“啊!”冷竹萱眼晴瞪的大大的,看着要饭吃还嫌馊的杨晓。
杨晓没有理会她的惊讶,而是搬起手指头算了起来:“第一,不能要绿色的。第二不要女式的,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要求了!”
听到杨晓这么说,冷竹萱笑了起来:“放心吧!肯定符合你的要求!”
“先谢谢冷姐了呀!”杨晓这才骑上了自行车,回头又叮嘱道:“冷姐,别忘了给你自己也织个围脖呀!可别冻着自己了!”
“放心吧,我没有那么笨,光给你织东西,不给我自己织!”冷竹萱笑着摆了摆手,目送杨晓骑着自行车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