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榭台前的丝竹声还在悠扬的飘荡,漾过湖面,好像连清流也在翩翩起舞一样。
酒宴中的女眷们也还在谈得起劲,融成了一片轻松愉快的氛围,可是唯独风菱这一桌却略显得紧张了些。
但并未有人注意到,风菱这一桌若隐若现扬起的一团氤氲粉雾,以及时有时无的谈话声。
诚然,风菱旁桌也有人坐着,可是在她们的眼里,却只是看到风菱与雷泽家夫人正在谈笑风生,可是两人说的是什么,要仔细辨认,却实在听不清楚,更何况,酒宴之上一直盯着旁桌看亦不太妥当。
因而,不曾有人注意到风菱已经陷入困境,肉身被压制得连喘息着说话都困难,而至于风菱的元神已经被娉颦拖进了幻境之中。
此间幻境中,一片虚无,黑漆漆的无垠世界,没有天,没有地,连脚下踩着都没有半点真实感。
风菱说实在的,一丁点不想进来,她在娉颦与自己打招呼时,便就觉得这家伙是妖,毕竟好歹风菱也是与妖接触了太久的人,就算不能一眼识破,但那种一瞬间袭来的压迫感,就以直觉告诉她危险。
可是,风菱本想要抬腿就跑,却被娉颦一道道法给压了回来,还说什么让她品果酒,其实不就是要把她拽入娉颦所构成的幻境之中。
风菱觉得很没脸,她成日以逃跑着称,如今却没顺利逃走,实在丢人。
不过,这也不怪她,她怎会知道女眷酒宴坐着一个大妖,且这个大妖在大家一入席后,为寻找招妖幡的气息,便干净利落地用神识查探了一番所有人的修为。
要想,在场的修士众多,这神识查探修为一事本就稀松平常,未见过面的修士往往见面都会探查一下别人,且不带恶意,因而娉颦这样大大方方的查探,也没人在意。
如今想来,风菱真悔她先前不在意,她怎么知道,吃个酒都可以把命给交代了,且还是交代给雷泽言的内人。
风菱叹了口气,心道:“奉珏大哥,你说你一世英名,怎么就娶了个妖呢?而这妖还没害你,就来害我,是怎的?不就是我前几天看你护身符好看,拿来玩了玩,玩坏了没告诉你吗?这就要我命了?”
风菱心中念到于此,不过很快她就发现自己猜想错了,尽管娉颦找上她的的确确是护身符引发的恶果,但娉颦目的不在于此。
此刻,风菱被欺身压在幻境之中,她的一只手腕搁在头顶被娉颦的那优雅的右手控着,脖子被掐着,爬不起来,衣裳从肩胛脱落了大半,海藻般散落的长发零乱的铺在了石面之上,甚至叫唤也叫唤不出一二。
当然,纵使叫唤了也没人听到,毕竟风菱的元神被压,肉身根本无法控制。
她看着娉颦整个人倒挂在半空中,漂亮的脸庞凑近了鼻尖,视线落入了自己腕中的手镯上,露出了复杂的神色,瞳孔中有了一丝不明怒火,狠狠问道:“我以为你无意间得到招妖幡就罢了,没想到你还有它!说!你怎么会有双生扣?走哪偷来的?”
顺着娉颦的视线,风菱往上瞟了瞟,明白了,娉颦控着她的右手是因为在意自己手上的镯子,那如此说来,娉颦知道镯子的用途。
这手镯是帝俊给风菱的,用意是避免风菱乱跑,惹到对付不了的妖,好及时通知他老人家,可为何眼前这大妖不仅一眼识得风菱平常这不起眼的首饰?还防止镯子响起,用法力及时压住了。
风菱闻之,脑海中细细打量了一遍娉颦的话,她虽打不过人,但好歹一向用脑,赶紧用快被娉颦压到昏阙的神识找了一遍利害关系。
不消片刻,风菱理透了,终于明了到,此妖提到招妖幡,看来对招妖幡之事应当了如指掌,突然就冲着自己来,恐怕正是为了招妖幡,那么自然不是因为她弄坏了雷泽言的护身符来找自己晦气的这样莫名其妙的事。
至于风菱的镯子,拜娉颦所赐,风菱今日才知道这玩意叫双生扣,只是…明明只有一个啊,怎么双了?此时风菱并不知道帝俊脚上也有一个,还心中嘟囔。
不过当前关键不在这,关键在于风菱见娉颦的表现,她觉得此妖不对招妖幡有所顾忌,反而对镯子顾忌。
念及此处,风菱强忍着娉颦强压在自己身上的法力,使命挤出个淡淡的笑意,从牙缝间生硬地迫出了一声冷嘲道:“偷?本小姐一向拿东西只用抢,不用偷。”
“抢?”果然,因为风菱半真半假的胡说,让娉颦闻之一愣,再次看向风菱腕上的冰凉镯子,不可置信道,“这是你抢来的?你走哪儿抢来的?”
风菱看着娉颦略微收缩了一下的瞳孔,继续着她强装的笑脸,她知道如何面对突发事件,那便是冷静,一如既往的冷静,冷静就能找到活命的机会,虽然眼前的此妖让她活命的机会很小。
此妖的法力太强了,在她面前,风菱就是蝼蚁,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就好像孤山之上的褚犍,没有半点反抗的余地。
风菱看着她,被她如此强横,且还留有余地的法力压着,终于明白为何今日进入偏殿女眷宴席的时候,招妖幡会自己闪了一下,原来是因为这里有个大妖,和褚犍一样,居然是个上古妖族!
风菱硬撑着面上的镇静,控制着心中的调侃,真是见鬼!为什么一个上古妖族不够!又来一个!而且偏偏她还是不知人家名字,这个雷泽夫人太沉稳,在落座时只自称“雷泽夫人”,风菱实在不知道她叫什么,不然时局顿时反转。
可如今既然反转不了,风菱只有硬着头皮,克制着越来越窒息迷糊的脑袋,保持平静的笑意,喘息地胡说八道,道:“你觉得我是走哪里抢的?唔…自然不是凡人手里,普普通通的凡人怎会有这东西,那便是…”
风菱话到此处戛然而止,她深知一句话叫做——点到为止。对,就是点到为止,因为风菱这话原本就是信口开河,那要让别人深信不疑,产生动摇,就必须点到此处,接下来的话让别人去接。
而顺着风菱这点到、推动,娉颦果然顺着风菱的话接了一句,但接的是什么却让风菱有些没听清,好像从她口中传出的是呓语一般。
风菱秉足了精神,竖起了耳朵,却只见到娉颦的眼睑之上冒出了一道袅袅水雾,而掐着自己的手指钝了钝,微微一僵,嘴里嘟囔着两个字。
当然,若是风菱耳朵再好些,此时没被娉颦压得有些迷糊的话,她可能会听清娉颦朱唇中的那两个字:“…天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