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内。
南迦衍冷着脸倚靠在床边,丝毫没有正视一眼过躺在病床上还很虚弱的南父,目光阴鸷,望着外面和煦的阳光,却让人捉摸不清他此时的心绪。
“阿衍,现在家里就是这么个情况,我也知道,你恨我,但小鱼儿是无辜的,既然吴倩欣把小鱼儿送你那里去了,就麻烦你照顾她一些时日,等我身体好一些了,我就把她接回去可以吗?”南父的目光整个都放在南迦衍的背影上,几乎都没移开过,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十分虚弱,似是在恳求他一般。
“早在七年前我就和你断绝父子关系了,你的事情,我根本就不想管。”南迦衍冷漠的开口,似是有些恼怒,又有几分嘲讽:“吴倩欣是你无论如何都要娶回家的女人,这才过了多久,你躺在病床上,她却丢下你们的女儿,自己跑了,南学友你不觉得很可笑吗?也没想到报应来得那么快吧!”
“我知道你恨我,阿衍,我和你妈的事情,我知道你心里过不去,但你就算可怜可怜小鱼儿好吗?她还那么小。”南父流下两行泪水,面上满是内疚之意,言语有些激动的说道。
南迦衍冷着脸转过身,居高临下的睨着他:“那你当初何尝想过我和妈,我们就不可怜吗?我们就该被抛弃吗?”
“对不起,阿衍,我知道当初那件事情给你造成了很大的伤害,不论我说多少个对不起都无法弥补,但算我求你了,照顾一段时间小鱼儿,好吗?”
南迦衍恼怒的拧着眉头,就光听他此时说话的语气他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七年前的记忆一下就涌现在他的脑海里了,让他直接迈开步子走向病房门口,愤然离开,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阿衍……”
走到病房外,南迦衍都能听到里面传来南父那声嘶力竭的喊声,却又显得十分无力和无奈。
南迦衍一路出了医院,来到停车场,上了自己的车,从储备屉里拿出一包烟,刚抽出一支烟准备点燃,就无意间看到了后视镜中那个熟悉的包包,让他不由的愣了下,瞬间,抽烟的心思就没了。
昨天就光记着把她抱上去,完全忘了她包没有拿,手机应该也在包里,这都中午了,不知道她和小鱼儿怎么样了。
想着,便把手里的烟重新塞回烟盒中,有点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去,所以立马启动车子,准备返回,但他刚准备走,他的手机就再次响了起来,是个陌生来电。
南迦衍愣了下,还是接听了起来,礼貌的出声:“喂,你好。”
“您好,请问是南学友先生的儿子吗?”电话那头的声音还算礼貌温和。
“你是?”
“我是您父亲的主治医生,刚刚我听护士说,南学友先生的儿子过来了,我就想找您聊聊他的病情,但刚刚我去病房时,南学友先生说您已经离开了,所以我就只能打个电话给您了。”
“他的事情和我无关。”
“南先生,是这样的,南学友先生的病情现在来说可能不太乐观,之前送他来医院的那位女士现在也联系不上了,我们得商量一下医治的方案,另外南学友先生今天和昨天的医药费都还没有交,所以……希望南先生可以配合一下我们。”电话那头的医生说话十分诚恳客气,满是商量的样子。
南迦衍抿着唇,心里是特别不想应承这种话的,因为南学友对于他来说,早就不是父亲了,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他这次回国,也并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陆时疏的。
“南先生?”见南迦衍久久都没有说话,电话那头的医生便再次试探的开口问道:“看您现在方便吗?若是方便还麻烦您来趟我的诊室,我们来谈一下南学友先生的病情和治疗方案。”
虽然南迦衍心底很不情愿管南学友的事情,可在沉默过后,还是回了一句:“知道了,免贵姓什么?”
“哦,我叫黄永麟,办公室在内科4号诊室。”
医生的话落音之后,南迦衍就说了句‘知道了’,便直接挂断了电话,身心不悦的闭上眼睛,无声的叹息了一声。
南迦衍来到黄医生的办公室,屈指敲了敲门,里面就传出一道‘进来’的声音,南迦衍推门走进去,黄医生一看到南迦衍,先是愣了下,紧接着便抬了下鼻梁上的眼睛框,笑着问:“您是南学友先生的儿子吧!快,请坐。”
南迦衍轻抿着唇瓣,冷着脸,走过去,坐在前面,黄医生就先笑着道:“真是抱歉,这个时候叫您过来,只不过,南学友先生的病情现在确实是不容乐观,所以必须尽早定下治疗方案才行。”
“说说情况吧!”
“是这样的,您父亲的肝已经完全硬化了,肝脏占位病变伴腹腔淋巴结肿大,可触及肝右肋缘下3cm,剑突下5cm质硬,四肢末梢发绀,皮温低,这几日我们给您父亲做了化疗,但效果欠佳,病情加重了。”黄医生将南学友的病例和这几天化验的单子推到他面前,并且解说道。
南迦衍听后,不悦的觑起了眉头:“黄医生,我并不懂医理这些东西,麻烦您直接说通俗点。”
“哦,不好意思,我是想把病情和你解释清楚的。”黄医生听言,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下,但立马免俗十分严肃道:“南学友先生现在是肝癌晚期,错过了手术的最佳时间,就连化疗也起不到作用了。”
“肝癌晚期?”南迦衍诧异的睁大瞳孔,不敢相信的看着他。
“是的。”黄医生面色有些凝重的点了点头:“这件事情我和南太太说过,只是她没有做出决定,说是要和南学友先生的儿子商量一下,结果,今天我们也没联系到她,所以才给您打电话的。”
“你们建议的治疗方案是什么?”
“保守治疗,靠药物维持,但……也只能维持一段时间,而且……还有巨额的医药费,但能减轻患者的痛苦。”
“他……还有多久时间?”
“如果不治疗的话,估计……我预计,照他目前的身体状态,估计只要三个月左右的时间,如果靠药物治疗,至少能有个半年到一年左右的时间,虽然结局并没有任何改变,但这件事情中间最大的差别就是巨额的医药费,但是,现在一旦停药了,南学友先生会整日处在肝癌病变的痛苦中,说句通俗点的,生活不能自理这是一定的,另一个就是进食和说话上面,还有伴随疼痛,呼吸困难等等的连锁反应,这样,对于他说,是特别痛苦的。”
“巨额,有多巨额。”
“每天的药物费是三千多,还不包括护工这些,不知道……南先生能否接收。”黄医生也是如实说到,他也不清楚南迦衍他们家境如何,但这数字对于一个普通家庭来说确实是很难的了。
只是,看他穿的,应该还是不差的,但他也从之前他那个继母,以及刚刚护士口中得知,他们父子俩的关系并不好,而且好像早在七年前就已经断绝关系了,如今若是他不管南学友,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南迦衍沉默了良久,才抬眸看向黄医生:“既然这样,那就按照黄医生你们之前定的方案来吧!我会定期过来交费的,其余的,就有劳你们了,谢谢。”说着,就拿过那几个病历单和缴费单,淡漠的瞥了一眼,朝黄医生微微颔首了下,便转身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南迦衍出来后,心情其实是有些沉重的,明明很厌烦有关南学友所有相关的事情,但得知他目前的病情之后,他最终还是心软了,但心底对他的恨依旧没减少半分。
也不知是同情还是怜悯,知道他最后的日子不久后,他心底还是有些触动的。
到了医院大堂后,南迦衍就帮他这几天的费用缴了之后,也没再去病房看望他,直接离开了医院,再次回到了自己的车里。
但他没有急着开车离开,而是在车里沉默了良久,最终还是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对于他来说陌生感十足的女人……吴倩欣的电话。
但电话那头传来的是一道好听的机械女声,提示他对方的电话已经处在关机状态了,让他不由的觑起了眉头。
又回想起刚刚黄医生和他说过的话,让南迦衍心里有了几分疑虑,又有几分怀疑,顿时有了个不太好的想法。
不过,这也是他目前的猜测,而且,南学友的事情他并不太想管,只是目前小鱼儿在他那里,他又不能不全管,一旦南学友以后要是走了,那小鱼儿也才四五岁的年纪,能靠的也就吴倩欣这个亲生母亲了。
只是,她这个亲生母亲到现在居然玩起了失踪,让他心底那个不太好的想法愈发强烈了。
想到这里,南迦衍便迅速启动车子,想知道送小鱼儿去他那里的,到底是不是吴倩欣。
所以回到南风小区之后,南迦衍连饭都没顾得上去吃,直接找了物业,开始查他们那一栋上午的监控。
果不其然,在十点十二分的时候,吴倩欣拉着一个儿童行李箱,另一只手牵着小鱼儿进入了电梯。
到了他所住的那层楼之后,吴倩欣先是蹲下身子摸了摸小鱼儿的头,又抱了抱她,对她嘱咐了几句,才起身按了门铃,然后迅速挥了挥手,进入电梯离开了。
“南先生,有什么问题吗?是发生什么事了吗?”物业的管理见南迦衍面色有些凝重,有些疑惑的问道。
南迦衍回过神,摇了摇头,淡淡一笑:“没事,谢谢,有劳了。”
“南先生客气了,举手之劳。”
南迦衍和他颔首了下,就离开了监控室,返回自己所居住的那栋楼,在乘坐电梯之时,忽然想起了一件,再次回到了停车场,把陆时疏的包包从车里拿出来才上了楼。
回到自己家门口的时候,准备输入密码时,南迦衍就发现了一张便利贴,不论是七年前还是七年后,这上面的字迹,他一看就能认出来是陆时疏的。
看着上面那简短的一句话,原本沉重的心情让他有了一丝豁然开朗的感觉,嘴角也扬起一抹笑,直接输入密码走了进去。
换完鞋之后,南迦衍就自己走进厨房,发现早上的碗筷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了,让他会心一笑,在冰箱里翻了点食材出来,,随便做了点东西把午饭解决了,后面就一直坐在沙发上翻看南学友的病例,也一边在等待陆时疏她们的回来。
临近四点的时候,南迦衍发现陆时疏她们还没有回来,因为她没拿手机,也不好打电话给她,这让南迦衍有点犯难了,犹豫再三之后,他把鼻梁上那个复古链条眼镜取下来,将怀里的不夏丢到一旁,起身去了对面陆时疏家里,试探性的按响了门铃。
响第二声的时候,门忽然就开了,眼前浮现出一张漂亮的脸蛋,让他不由的一愣,轻笑了声:“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吃了饭就回来了。”陆时疏侧开身子靠在门框上,一脸闲适的回。
“难怪,我就说怎么一直都没听到你们这边有回来的动静。”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两点多。”南迦衍探着脑袋往里看了一眼,好奇的问:“小鱼儿呢?”
“睡觉呢!还没起来。”说着,陆时疏冷冷的睇了他一眼:“你来得正好,自己过来看看,你那宝贝妹妹给我造的。”
“嗯?”南迦衍疑惑不解的看着她走进去的背影,可他走到客厅的时候,他就接收到了陆时疏看过来的无奈眼神,等他目光看过去,整个人的身子就僵住了,不可思议的嘴角抽了抽:“这是……怎么了?”
陆时疏耸肩摊了摊手:“你走了之后,我就想回来洗个澡,然后又不放心她一个人,就让她在这里画画,喏,这就是她画出来的巨作,是不是很好看?”
南迦衍哑然:“那你没收拾,是准备留这个我看?”
“何止,你负责把这里收拾干净了。”
“我?”
“不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