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这么说,但我当然不领情,心里依然慌着。打了费怀信的电话几次都不通,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最后连繁音也诧异起来:“这家伙在干嘛……”
“你说……”这话其实不该说,因为费怀信是他的朋友。
果然,我一犹豫,繁音立刻板起脸:“别说了,他不是那种人。”
“人不会变吗?”我问:“你怎么解释他不接电话?”
“谁都有恰好没接到电话的时候,也许人家正泡妞。”他不悦地说:“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便不好再说什么了,伸手去开门,又被他按住,问:“干什么?”
“出去吧。”我说:“周助理还在挨打。”
他仍纠缠于上次的话题:“生气了?”
我说:“没有。”
他却不理,只说:“如果用怀疑的眼光看待,那么这世上没有任何人值得做朋友。我从小就认识他,和他来往无数,如果连他都不了解,我就活得太失败了。”
我并不是真的要怀疑费怀信,我只是很讨厌他直接把我摆在“小人”这个位置上。我跟费怀信又不熟,他爹跟繁老头是一伙儿的,还帮他设计我,他自己不久前还在我与韩夫人的立场间摇摆不定,我为什么要“君子”?
但我不想说这些,因为在这种时候浪费时间吵架实在是太愚蠢了。我也早就放弃了跟繁音沟通的打算:“我们先出去吧,这个有机会再聊。”
他却固执起来了,粉丝不动。
我弄不开他,最后烦了:“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是你从部队里退役的保镖跟未成年打架的时候。”繁音面无表情地说。
我无奈,问:“你想问什么?”
“你是不是生气了?”
“是。”
他问:“为什么?”
“因为你永远都是对的。”我说:“你要求什么都按照你的意思来,别人不能提出异议。”
他皱起眉头,“胡乱怀疑别人就是对的?”
我说:“问题不是对错,是你总把自己当老大。”
他笑了一下,犹如听到天方夜谭:“我把自己当老大?”
我我没吭声,他又道:“你见过我这种德行的老大?”
“如果没把自己当老大,那就别堵着门,我要出去是我的自由。”我就知道他老实不了多久,稍微遇到点事情就原形毕露。
他被我将住,有些不悦,却还是侧开了身子。
我出去时,外面只剩一个保镖队长,对我们说:“对方又来了十多个人,我就派阿瑶去了。”
就是我唯一的女保镖。
我和繁音面面相觑,即便是繁音,如果没有准备,也不可能在五分钟之内调来十多个人:路程就不够。
这意味着对方是有准备的。
我们连忙出去,此时店里只剩一个导购,也正朝外张望。
繁音边走边问:“他们身手怎么样?”
“很好。”保镖队长忧心忡忡地说:“我已经安排派人,但现在是早班交通高峰,现在还没赶到。”
走到玻璃门门口,我正要继续往前走,忽然被繁音一把扯了回来。定睛一看,才见虽然门口没人了,但可以看到追逐的身影。对方人这么多,身手又好,保镖只能拖。
烟灰桶附近有一滩血,看上去还湿润着,我觉得是周助理的,心里更不安。
保镖队长没有好建议,我也没有,繁音则不说话。我思前想后,觉得报警怕是没有机会,但可以试试先把情况传递出去,刚掏出电话,繁音又道:“干嘛?”
我看了他一眼,说:“打给费怀信。”
繁音便说:“保镖队长也去吧。”
“不用去了。”我说:“去了也没用,留在这里保护我们。”
繁音便不说话了。
我拨了一下费怀信的电话,这次关机。然后快速地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拨通了孟简聪的电话,之后关上手机屏幕,将它揣回到口袋里。回来时繁音问:“怎么样?”
“关机。”我说:“这就是你的好朋友。”
繁音无奈了一下,问:“你想怎么办?”
“先走吧。”我说:“到车里再说,好歹是防弹的,出状况也容易跑掉。”
繁音立刻说:“保镖队长留下吧,来人时这边总要有人。”
“不用。”我说:“下去的路上还不一定会发生什么事,多一个人比较好用。”
保镖队长寂然无语。
我问:“枪还在么?”
“在。”保镖队长回答:“但动枪会造成严重法律问题。”
“把枪给我。”我朝他伸出手。
他便把枪给了我。繁音则在旁边说:“把枪给我吧。”
我看了他一眼,问:“你变成他怎么办?正好抓我救你姘头。”
他说:“放心,危险时刻他从不出来。他应付不了。”
我冷笑了一声,检查了手枪里的子弹,说:“谁知道呢?他现在可比你更像第一人格。”
他微微一愣,看着我手里的手枪,没有说话。
我们往楼下走时,发现这层楼和二楼都已经骚动,且没有客人了,导购小姐们似乎都挺慌张。虽然发生在人少的停车场,这样的群架还是惊动了人群。
往一楼走时,我看到一行人正匆忙进了电梯,还有保全模样的人们在护在左右,看来是商场的管理人员。
一楼是香水、珠宝、化妆品等女性奢侈品的区域,虽然前来购买的人不多,人却很多。人群都被指导朝某一个方向而去,正在进行疏散,看这架势怕是已经有人报了警。现在马上十点,我又带着繁音,最近就算再温和,也是我在拘禁繁音,已经打了个法律的擦边球。如果繁音抓住机会跟警察告状,自然会给我带来麻烦。
于是我们进入人流往前走,越往门口走人越多,人群之间自然也有所交流,聊得正是三楼车场群架的事。也不知是真的还是话传太多就变得玄妙,有人说他们还动了武器,棒球棍、砍刀、甚至枪械。
快到门口时,外面传来警笛的声音,果然是惊动了警察。因为前方比较安全,保镖在我身后。这扇门大约是仅有的,且人群在慌乱时会产生羊群效应,因此挤得要命。繁音搂着我的肩膀,避免我被人群挤倒踩踏,而我按紧了口袋里的枪。
紧张中,我也没有注意时间过去多久,更是被拥挤搞得头昏脑涨,直到突然,身后传来女人的尖叫声。我连忙循声扭头,发觉背后原本拥挤的人群已经不再,相反,他们让开了一条通路。
地上躺着一具尸体。
是我的保镖队长。
他仰面躺着,眼睛瞪着,脸面青白,心脏位置露着一个染血的银色刀尖,血已经染了一地。
我的心立刻抽紧了,看向繁音。虽然比我慢一点,但他也回头看到了。他先是按了一下我的背,是在扶我,又抬起手,看了看自己鲜红的手心。
我扭头,但我看不到自己的背。
繁音的脸色难看起来。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身后的人群已经开始失控。原本高度紧张的人群被尸体惊吓,开始疯狂地拥挤。我完全站不稳,下意识地去抓繁音,却似乎是抓错了,对方抽走了手臂。
这样的情况对我这种身材消瘦的人来说非常危险,因为我很容易被挤倒,一旦跌倒,就一定会被疯狂的人群踩过去,不用太久就会被踩扁。
因此我非常害怕,而越是这种时候,害怕越是帮倒忙,因为我突然脚下一绊,身子朝前扑去,与此同时,背上传来推力,有如千斤重,压得我没有半点力气撑起。我心里更慌更怕,就在这时,腰上缠来一只手,狠狠将我一提,回神已经被带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我惊魂未定地抬头,看到他熟悉的下巴。我连忙抱住他,他搂着我,一个人的体力自然无法与许多人的疯狂相抗衡,我们被人群挤着往一个我也不知道的方向去,四面八方都只有人头,耳边偶尔会传来玻璃碎裂、男女尖叫、祷告等声音,乱成了一团。
突然,一声巨响从后脑勺的方向传来,人群突然愣住。我也不由和繁音对视了一眼,这声音我太熟悉了,是枪!
果然,很快便有人喊了一句:“开枪啦!杀人啦!”夹杂着各种难以听懂的方言。
人生如同憋足了劲儿的暴雨一般,开始疯了一般地鼎沸起来,与此同时,更疯狂的逃命开始了。我彻底没用,被繁音搂着乱转。而就在这时,又一声枪响传来。
这次人群没有冷静,而是更加疯狂。枪响并没有停止,而是不停地响。人群从崩溃到麻木,很快连声音都没有了。我们附近有一个女孩倒下了,来不及爬起来就被人群踩踏过去。这却还不是全部,因为很快,我们前方便来了一股力量,把人群往回顶。这样一对冲,顿时尖叫声无数。显然,是最前面的人发现了,前方不是通路。
我也是此刻才反应过来:我们跑了这么久,按道理说应该能看到门了!
枪响刚刚歇了几十秒,此时又开始,这次不是从后方,而是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