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凌峰下,一白衣少年与黑衣青年冷漠对峙,二人眉眼几乎一般模样,连眼神都极为相似。
“我要上去。”无忧语气冰冷。
他今日如往常般早起去寻许迢迢发现人去殿空,等看到她留的书信才知道她昨晚就来了剑凌峰。
明明昨天他们还好好的,怎么会这么着急?
“你不能上去。”
姬无悠横在无忧面前,让他无法近前一步。
“这是她的必经之路,谁也不能帮她。”
“你不能,我能。”
无忧冷笑一声,接着狐疑道:“你为什么会守在这里?你遇到她了?”
在无忧看来姬无悠简直就是有病。
旁人欺他,辱他,还顾惜什么栽培之恩选择逆来顺受。
这剑凌峰于无忧来说无疑是屈辱之地。
姬无悠没有说话,在无忧看来便是默认了他的猜测。
“让开。”
无忧看着姬无悠手中的青莲恨得牙痒痒,他与他只差一具身体,一把剑!
姬无悠认真看着无忧道:“对不起无忧,我当年不该把一切加诸于你。”
姬无悠突如其来的示弱让无忧怔了一下,接着无忧眼中开始泛起血光。
他手中灵气攒动竟是开始逐渐显出一把血色青莲剑的形状。
“你做你清白无辜的青莲剑尊,我做我低贱卑微的剑尊心魔,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如今假惺惺的道歉是以为你一句对不起我就会乖乖消失吗?”
“该消失的是你,姬无悠,若是我为青莲剑尊,我只会做的比你更好。”
无忧眼看就要狂意大发,就听面前这他最为痛恨的剑修道:“好,那就由你来当一段时日青莲剑尊。”
“总有一日我会杀了......哈???”
无忧似乎没反应过来姬无悠说了什么,一脸懵逼的站在原地,手中快要成型的血色长剑也突然消失不见。
“你说什么?”
无忧不可置信的看着姬无悠,姬无悠要把他的身体让出来?
“你既然说了你会做的比我好,那我就放心了,想必你也不会做出让迢迢伤心的事吧,比如做出一些暴戾的行为,让她发现你抢了我身体的事。”姬无悠道。
“我没有抢!”虽然他是想抢来着。
无忧怒道,接着反应过来,就算是姬无悠主动给的,许迢迢也不会信的。
“你想挑拨我和迢迢的关系。”无忧沉下脸道。
“无忧,是你说的,你想做青莲剑尊,恰好,我也想知道做无忧的感觉。”
“机会仅此一次,在我后悔之前,选吧。”
姬无悠朝无忧伸出手道。
无忧犹豫一番还是握住了姬无悠的手。
这诱惑对他来说实在是太大了,等拿到姬无悠的身体之后再徐徐图之也来得及。
“你这副躯体是何由来?”
姬无悠眸光一闪,他趁机分了一缕神魂却发现丝毫不得其入,看来这副躯壳有些奇异。
“是须弥玉。”
无忧眼看着二人的交换计划夭折于第一步,顿时有些恼羞成怒。
“你我二人皆为同属人格,虽神魂无法交换,却可交换神识。”
由姬无悠主导,不过片刻,二人神识交换完成。
“姬无悠”冷笑一声就要拔出青莲刺入面前的少年体内。
可惜他的姿势维持在拔剑之时,拔了许久都没拔出来。
无忧怒骂一句,就见面前的白衣少年站在原地冷眼望着他:“等你心思纯净以后自然能用青莲。”
无忧冷静下来,想起今日来的目的,道:“我要上去找她。”
他身后由神识操纵须弥玉的姬无悠慢悠悠道:“也是,想来不久前才分别的姬师叔,现在突然跑去在她面前大献殷勤,她是不会误会的。”
无忧这会儿上山也不是,回也不是,顿足在原地有些后悔,也是第一次不想要这副躯体。
他本是想着先谋夺了姬无悠的躯体永不还他。
这会儿又有些怕他拿姬无悠的身体去讨好许迢迢之后,平白为姬无悠做了嫁衣。
姬无悠一进这须弥玉中就觉得沉重万分,不比自己的肉身轻盈,好在他还能灵活调动这副躯壳。
“你没有剑是怎么跑到这剑凌峰来的?”
姬无悠奇道,青莲得跟着他的肉身,不然会被旁人看出不同来。
这下他等于没了剑也没了飞行灵器。
怎么来的?刷脸,绑架天上的鹤。
无忧沉着脸道:“你得让青莲为我所用。”
“我们本就是一人,他自然为你所用,用不了他你应该反思自己。”
姬无悠丝毫不留情面。
青莲知道自己出剑是为作恶,所以才苟在剑鞘里死活不出来。
好在代步总是可以的。
无忧本想将姬无悠丢在剑凌峰下,又怕他趁机上山借“无忧”的身份亲近许迢迢。
干脆冷着脸将他提溜上青莲直接打包送回了青梧峰。
殊不知,二人一高一低一黑一白,两道同样清冷俊秀同乘一剑的身影一路上落入不少人的眼中。
不久之后万剑宗掀起新一轮的流言蜚语。
仍在剑凌峰饱受剑意折磨的许迢迢还不知山下有一个巨大的惊喜正在等着她。
她集中精神细致的分辨与她交手的每一道剑意。
可惜这些剑意实在过于庞杂。
无数的剑意呼啸着在她耳边盘旋,恍惚间,许迢迢感觉自己能听到它们的呼唤。
时间在流水潺潺般的流逝中于她而言失去了一切意义。
是过了一息,一刻,一个时辰,还是一日?
日夜交替已经不再重要,她的内心只余一个念头,找到那缕剑意。
尽管她根本没有见过姬无妤,但是她的直觉告诉她,只要见到它,她就会认出它,抓住它。
她身上的血迹染红了一次又一次,到最后,上山时身穿的白衣也成了一件盛放的红衣。
她的动作在躲闪间变得比世界上最灵活的猫儿还要灵巧。
这抹以窈窕之姿游离于这剑凌之巅的红衣,似在剑锋上起舞的血色花朵。
到底在哪里?
不是,不是,这个也不是。
许迢迢劈开一道又一道剑意,在她自己也未发觉之时,她的剑招已经炉火纯青。
她并未气馁,一人仗剑走遍了剑凌峰的每一个角落。
终于,一道似游鱼般灵巧活泼的玲珑剑意引起了她的注意。
许迢迢灵识集中跟着这道剑意穿行于剑意之海当中。
好不容易找到它的踪迹,怎么能让它溜走。
她不顾山石料峭,一直追着那道狡猾的剑意不放。
见追踪未果,她指尖悄然闪现一张符篆,在符篆祭出的一瞬间,一张灵光交织的大网就要将那缕剑意网住。
可惜其他剑意也不是吃素的,那灵光网只闪烁了一瞬间那张符篆就被其他剑意给撕碎了。
这凶厉的模样简直就像在警告她:这是剑修的地盘,只能用剑修的方式来解决。
许迢迢咬牙望向手中的弱水,道:“你有没有把握追上那道剑意?”
若是松手,弱水可以去追姬无妤的剑意,她就只能用肉身硬抗了。
她虽能动用纪泫之的庇护,但是她隐隐有种预感,若是借助类比作弊的外力,她这辈子都别想抓到那道剑意了。
既然坚持到现在,再求助于外力那就太亏了。
弱水湛蓝的剑光闪了一闪,似乎在诉说着什么。
许迢迢下定决心,弱水脱手,似离弦之剑般闯过无数的阻碍直扑向那个目标。
与此同时,许迢迢失去弱水的一瞬间,无数的剑意像是达成了共识一齐向她攻来。
不是错觉,此前在她带着弱水的情况下仅能划破她肌肤的力度,此刻几乎要将她彻底绞杀、撕碎。
许迢迢刚要召出判官笔,就感觉手臂一痛,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就这样出现在她的手臂上。
她忍痛开始画防御符阵,可是剑意实在太多太杂,就像是被千百个剑修同时围攻一般。
很快,背上,腿上,一道一道全是凌厉的剑伤。
眨眼她已是体无完肤,许迢迢简直想骂人。
这也太见风使舵区别对待了,有剑的就轻刮,没剑的就往死里砍。
然而情势不由人,她哆嗦着画下最后一笔,伤口流出的粘稠鲜血顺着笔杆滑入笔毫与墨一同落下。
她大口喘息着试图缓解身体的疼痛,防御符阵外的剑意似乎被这符阵激怒了酝酿着巨大的风暴想要冲击入内。
许迢迢死死捏住手中的笔,紧张的等着弱水的消息。
只看符阵被攻破之前弱水能不能带着姬无妤的剑意回来。
等待着,等待着,她的意识开始有些控制不住的变得模糊起来。
耳边轻轻的一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裂开。
许迢迢努力想要分辨那响声的来源,想要将裂开之处补起。
然而迅猛的剑意已借着那道裂口冲散了整个防御符阵,将她整个人自地上裹挟着旋卷上天。
罡风吹散了她的发,剧烈的疼痛让许迢迢瞬间清醒过来。
就在她感觉自己要被韲身粉骨的瞬间。
一道湛蓝剑光自地面咆哮着直冲天际,目标正是被夹在剑意当中的许迢迢。
是弱水。
可惜弱水越靠近,那些剑意就越发凶残,像是要故意当着它的面虐杀它的剑主一般。
许迢迢一看到这道执着的剑光没有剑灵的身影,就知道弱水折返了。
为了她,它放弃继续追逐姬无妤的剑意了。
她望着被剑意屡次冲撞开始摇晃的弱水,不知怎么想起她去万剑宗取剑的那一日。
她从未想过她能取出一把这么好的剑。
许迢迢不明白,她分明已经立下道心,为什么弱水却还差这一道坎。
差的是姬无妤的剑意?为什么!凭什么!
“弱水,来!”
许迢迢大声嘶喊着弱水。
“若今日拿不到姬无妤的剑意,就用我的。”
“今日不成便明日,今年不成便明年,我们一人一剑,同行一路,福祸相系,岁岁年年,以命相托,此生绝不相负!”
语至最后,许迢迢声音已快喑哑。
不知何时,环绕着她的罡风逐渐安静下来,原本呼啸着的剑意也停住了攻击的意图。
她望着停在下方的弱水,只见它周身的湛蓝剑光开始变幻起来。
许迢迢呼吸一滞,难道是弱水剑灵要出世了吗?
不会吧?
不是没拿到姬无妤剑意吗?
这样都行?
剑凌峰上空遽然黑沉下来,风起云涌像是在酝酿着什么。
这特殊的天象自然也吸引了万剑宗内诸人的注意。
“这样子,似乎是剑灵出世,如此浩大的声势莫非是哪位长老的剑?”
万剑宗诸人虽是好奇,却没有过去一探的念头。
因着初生剑灵性情懵懂,过多外人陡然出现,气息杂乱,怕会幻化出个四不像出来。
不过交换了身体的姬无悠与无忧就没有那么多忌讳了。
二人一前一后到了剑凌峰,无忧见到现在比他矮了半个头的姬无悠原想刺他几句。
等看到空中的血色人影心头一揪,再也没有了讽刺姬无悠的心情。
“勿要上前,等会弱水幻化总会有个参照物,若是选中你我......”
姬无悠提醒道。
弱水剑灵就要和青莲剑灵长得一模一样了。
这时无忧身后背着的青莲开始疯狂颤动起来,像是在同意姬无悠说的话一般。
无忧只得耐下性子与一同姬无悠隐在暗处,眼看着弱水剑上的光开始慢慢变化成一道人影。
可是看着看着,无忧越看越奇怪,道:“这不是迢迢,这是什么人?怀孕的女人?”
“为什么弱水要变成怀孕的女人?”
而向来从容不迫的姬无悠看清那道身影之后,清冷俊逸如他,表情也彻底凝固了。
望着那道大腹便便慈祥中散发着湛蓝幽光的身影,许迢迢垂死病重惊坐起。
握草,我把你当知心宝贝本命剑,你竟然想当我爹??!!
再一想等弱水化灵之后,青莲追着弱水贴贴的样子......
青莲剑灵是照姬无悠的样子幻化的,而弱水......长得像她爹??
许迢迢眼前一黑,嗷的一声尖叫道:“不行!不准!!不可以!!!绝对不行!!!!弱水你不能变成我爹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