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迢迢还记着画修传承之境需要一幅画,回到自己住的寝殿第一件事就是在桌案上铺开画卷。
一阶:画形。
这要求几乎已经摆在明面上了,能画出一幅画即可。
虽是这样,她不敢大意,细细斟酌,风景与人物并重,琢磨一夜才画了一幅充满灵性、栩栩如生的月下美人图。
画好之后,许迢迢试着将这幅画收入容幻给的翠碧手镯中,只见手中画卷化作一道流光直接飞进手镯中。
“看来这手镯不止能收容幻的画,还自带空间,比储物袋高出了不知多少。”
许迢迢刚说完,就听许清宴道:“你还没有将它滴血认主,滴血认主之后这手镯的形态还能依你的心意而变。”
听闻此言,许迢迢立刻从指尖凝出一滴血珠滴落在手腕凝碧的玉镯之上。
鲜红的血珠触及流耀含英的翡翠,一下就被吸收的无影无踪。
许迢迢心头一阵悸动,感知到与手腕上的翠碧手镯联系加深。
她将其从腕上取下,心念一转,手中浮翠生光的手镯形状竟然开始慢慢变化,最终定型为一支简朴的碧色发簪。
许迢迢握着手中的发簪爱不释手,道:“这倒实用了。”
想起她方才投进去的画,许迢迢也没再耽搁,再次将神识没入发簪里,重回画修的传承之境。
第二次来,她熟门熟路的直奔之前的湖心亭,等走到亭子中央一看,果然她此前放进来的画已经在石桌上了。
而桌面上方的字也变了,迅速跳到了:
一阶:画形
二阶:入情
三阶:成幻
四阶:生灵
......
再下面的,她看不到了。
许迢迢猜测是她这幅画交上来之后,直接从一阶的水平跳到四阶,所以能看到前面四阶。
她对画灵一事非常感兴趣,她的画卷有灵,但那是锦城之灵,并非她笔下所生。
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她执着于研究画与幻术的关系,一直想要将二者结合,却总是不得其所。
许迢迢将神识化作人形,有些憧憬的试着伸手触摸了桌面上“生灵”那两个字。
刺痛从拟化的指尖传入意识深处,不等她缩回手,她感觉自己神识一荡,晃晃悠悠的不知飘到了何处。
耳边是流韵仙乐,听之飘飘欲仙,再一张目,周围云雾翻涌,九重天上神霄绛阙雄伟伫立,见之如登仙境。
许迢迢的神识浮游在其中,再细看一眼,心中大惊。
她面前的景物建筑分明是合欢宗的景象。
就在她分辨这景象到底是幻境还是画境之时,面前的景色开始积聚褪色。
原先艳丽的景色逐渐蜕变成一幅黑白的水墨画,顶天立地的宫殿也变成平面。
她竟不知何时又陷入了画中!
许迢迢将神识展开覆盖于这幅画上,很快就发现了其中的玄机。
画上有一股看不见的气劲,在她神识的掌控下如同游鱼般飞快的游动。
“莫非这就是画灵?”
她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铺开的神识像密网般将那股气劲拢起。
接着,被神识包裹住的气劲放弃抵抗逸散开来。
与此同时,其中包含的信息也冲击着许迢迢的识海。
画灵,产生于画修笔下,实则是画修之念,念力够深则有画灵。
一画自成一世界,画修借画灵掌控画作,画中景可杀机四伏或温暖和煦,一切皆凭画修心意。
许迢迢好不容易将识海里倾注的内容学习完毕,琢磨一阵,有些顿悟了。
以往她画符是用灵力,这画修的画不同,是用精神力,说白了就是一种灵修,一种对美的感知。
等许迢迢从画修之境中退出来时又是天光大亮,她面露疲惫却精神振奋,迫不及待就想试试用念力作画的法子。
饶是许清宴也忍不住感叹道:“迢迢,你太厉害了,一夜就领悟了画修的精髓,可惜生不逢时,若是你出生在几千年前就好了。”
纪泫之倒是清楚许清宴的言下之意,几千年前,一切都是最好的模样,不管是风月画鉴还是合欢宗。
“哪有什么生不逢时,一辈有一辈的风景,我倒觉得现在好,天下太平无战事就是最好的。”
许迢迢随口应了一声,注意力全在自己笔下。
她第一次用念力作画,也不敢托大,画的是窗外的景象,此时她的注意力无比集中,生怕错漏一笔。
不过这回她只画了四分之一手就开始抖的画不下去了。
许迢迢叹了口气,干脆的将笔放下,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念力修行不够,还需慢慢多加修炼。
许清宴建议道:“不若问问琢心,要说念力的话,佛修应该比较擅长。”
提起琢心,许迢迢就有点心慌,自鬼市归来之后,她就有些神思不属,甚至特意避开琢心,正是因为江尧最后对她说的那句话。
“你知道伥鬼吗?”
她知道。
伥鬼就是被害死之后反过来帮助凶手的鬼。
如果江尧指的伥鬼是他,那么江尧在暗示她,他在帮助杀了他的凶手为非作歹。
江尧背后还有人。
还有一种可能,江尧在暗示她——她是伥鬼。
许迢迢一想到这个可能就不寒而栗,她一直深信不疑在帮助的人是谁?
只有琢心。
她根本就看不透琢心这个人的行事风格,也摸不透他的目的。
许迢迢凝望着案上未画完的画作枯坐,一直到殿门被无忧敲响才醒过神。
她起身将殿门打开,身负长剑身穿白衣的风流少年正含笑看着她,少年身后景致正好,一下将她拉回人间。
“迢迢,你今日身体不舒服吗?若是不方便今日就暂歇一日吧。”
无忧照旧每日清晨过来寻她一道练剑,把她晨起的时间摸得门清。
“无事,走吧。”
二人练剑时晨光正好,也是万剑宗筑基期弟子统一练剑的时候。
许迢迢结丹之事大大激励了司诀等人,如今的筑基弟子们那是一个比一个努力。
姬无楚巡视了一圈练剑广场才满意离去,等回了议事堂见到姬无悠又露出了嫌弃的神色。
姬无悠见姬无楚从外进来神情难看,主动问道:“掌门叫我来可是啖灵兽有了消息?”
姬无楚轻舒口气,道:“啖灵兽的事不足为惧,已经加派人手在寻找了,六宗在外游历的弟子也皆收到消息会帮忙留意。”
“找你是其他事,澄明主持时隔百年召开讲经大会,此乃盛事,你带上许迢迢去送份贺仪,顺带试探下澄明主持对琢心佛子的态度。”
姬无悠:“此事不必迢迢出面,我一人去即可。”
姬无楚:“......”
师兄弟二人对视半饷,姬无楚扶额道:“你可真是个木头啊!”
这事吧,其实都不用姬无悠出面,随便派个有头有脸的元婴弟子去也就够了。
事情还要从那天君迁子提出要为凝柔与姬无悠牵线开始说起。
姬无楚一听,当然是想也不想直接拒绝了。
凝柔虽然好,但是架不住姬无悠心里有人了,这个线牵不了一点。
拒绝君迁子之后,姬无楚这才注意到自家师弟也三百来岁了,好不容易开朵桃花,错过了的话,下一朵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结果他再仔细一打听,许迢迢和无忧出去了......出去了......
无忧本就近水楼台,与许迢迢同住一峰,出去历练又朝夕相对。
姬无楚感觉再不提点一下姬无悠,迟早要出事。
自己被自己挖了墙角这种事,也太悲惨了。
“师兄这是何意?”
突然被骂的姬无悠有些摸不着头脑,一人能做之事何须耽误两人功夫?
“你呢,从小到大就不是会说软和话的人,太强硬了。但是,道侣和旁的不一样,不会凭空掉到你怀里,你得主动一些,总不能等着许迢迢一个小姑娘来追着你跑吧。”
姬无楚的话说的直白,让姬无悠难得有些情绪波动。
姬无悠有些不自然的别开脸,连隐在袖中的指尖都有些颤。
他实在不好意思说他试过了,甚至不惜套路无忧的皮囊。
他也很想像无忧那样接近她,与她相处,可是就算顶着无忧的皮囊他也无法自然的做出无忧的举动。
在她面前,他总会不由自主的变得迟钝,只能笨拙的寄希望于随着时间的流逝,有一天她的目光也会停留在他的身上。
姬无悠的沉默让姬无楚也沉默了,“你不会真的在等许迢迢主动吧......”
“倒也不是,这是我的私事,师兄不必插手。”
想起剑凌峰星空下的那一晚,姬无悠才找回些信心,他们说好的,等处理好了无忧的事再谈他们之间的事。
姬无楚知道他有主意,但还是不死心道:“机会我已经给你创造好了,要不要随你,不会哄女子开心就去山下买几本话本多学学,别总是冷着个脸,得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