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驰的灵剑上,青衣僧人清丽干净的双眸静静的凝望着许迢迢,与他气质不符的是手中正拎着一只沉甸甸的竹狸。
你清高,你了不起,你跑路踩我的剑就算了还带个胖老鼠是什么意思。
许迢迢面无表情的又掏出一张加速符“啪”的一声贴在弱水上,其实她更想把这张符篆贴在琢心脑门上。
不过想到琢心手中竹狸的身份,许迢迢睫毛颤了颤。
“这竹狸,你是怎么带出来的?”
不是阵眼吗?彼方阵眼如何能入此方阵内?
“许道友走后我也跟着离开竹林,不想这竹狸跟着我,于是我试着带它出来,我们一同越过白光便出现在此了。”
这弱水上已多站不下一只胖竹狸,琢心索性将它放在自己肩膀上。
之前许迢迢将他扛在肩上逃跑时竹狸便用两只胖爪子扒着他的胸口还好没有摔落下去。
“琢心,你看我们身后那烈火蜥也是同竹狸一般的阵眼吗?可有办法净化?”
许迢迢想到琢心此前不躲不避正面迎战那烈火蜥,难道是胸有成竹?
她贸然出手相救搞不好还是好心办了坏事。
“既是在殷掌门的器内,应不至于凶险到危及性命,竹林一试应是考察神识强度,此二试或许是考察耐力。”
琢心思忖道,这不同的修士修道擅长的领域各有不同,如此考核倒还算公平。
琢心虽然是在与许迢迢说话,但是旁边白姣姣与陈韫皆听着呢。
“琢心道友高见,原本我想以烈火蜥习性,逃至夜晚便可破此劫。”
陈韫突然开口道,他足下法器银光闪闪,似蕴含着星辰之力,速度丝毫不弱于灵剑。
“那个丹修,还活着吗?”
白姣姣忧虑的问道,她看着弱水剑上多了个人之后许迢迢速度已经有些迟缓,全靠叠符篆撑着。
亲疏有别,虽然她与许迢迢平日算不上亲近,也不会想看到她被别的宗门的人拖累命丧蜥口。
“什么丹修?”许迢迢问道。
“遇到许道友之前和我们一起的还有个丹修,被吞了。”
陈韫请不疾不徐解释道:“虽然看着吓人,但是应是没事的。”
如果有生命危险,陈清漪不会放心叫他们进来,最严重的后果应该也就是通不过试炼丧失去尘眠之境的资格。
“被淘汰了?”许迢迢也想到了。
她还以为这九转连环真要过九试才能杀出去,这样看来,只要本宗淘汰掉五人,那剩下五人就自动获得去尘眠之境的名额了。
原来她以为得赶时间抢在前五名出去,这会看来只要活得比同门长能苟进前五就够了。
许迢迢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连忙用手拍了拍脸老老实实专心跑路。
她的合欢宗思维又犯了。
这就是在万剑宗与合欢宗的不同,这会要是合欢宗的人在此肯定已经毫不犹豫开始对同门下手了,但是在万剑宗可干不得这种事。
“你们试过攻击后面的烈火蜥吗?”
许迢迢追着陈韫问道,她有些怀疑此处没有夜晚,身后的烈火蜥不知疲倦,死追着他们不放。
“试过了,没用。”
答话的是白姣姣,之前陈韫试着用符篆拖住烈火蜥的脚步,然而符篆根本破不开挡在烈火蜥体外的狂沙屏障。
“真的会有晚上吗?”
许迢迢有点绝望,这纯拖时间,也不知道其他人的进度。
“我有一法。”
清冷如冬泉般明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许迢迢猛然转过头,身后的佛修六尘不染,眉目中蕴含慈悲,清正淡然。
而身侧的白姣姣和陈韫二人似乎并没有听到他的话。
这是,传音入密?
“我肩上竹狸应能开辟一道生机,然而此方并非它本界,恐怕不容四人离开。”
许迢迢抿紧了唇,确认了白姣姣与陈韫听不到琢心的话。
怪道这人之前站在原地不动呢,他肩膀上的哪是竹狸根本就是一道任意门啊。
他跟她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是身处弱水之上需要依仗她才能离开?
还是在暗示她丢下白姣姣陈韫二人逃跑?
这与佛修慈悲外表不符的违和感使许迢迢对琢心的警觉再次升了起来。
“将竹狸给我。”
许迢迢向琢心伸出手。
听到她的要求,琢心温柔悲悯的将肩上竹狸一把抓下递给她。
胖嘟嘟的竹狸似乎认出了面前的女子是之前说它中暑之人,小动物的直觉让它感到不妙开始在他手中剧烈挣扎起来。
许迢迢将竹狸接过,“这应该怎么用?”
二人的动作早引起了白姣姣的注意,见许迢迢还有空在那玩老鼠。
她忍不住出言提醒道:“许师姐,现在情况紧急,切勿分心啊。”
可不是情况紧急嘛,许迢迢将竹狸掐在手中见它小腿努力蹬着试图逃回琢心身上。
然而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将它交到许迢迢手中正是琢心。
“你可想好了?”
这句话琢心不避旁人直接说出口了。
“想好了。”许迢迢点点头。
琢心手腕一番掌心向上,一朵金色的莲花浮现,随即飘荡到竹狸面前。
原先还在使劲挣扎的竹狸立刻被那莲花吸引住了,许迢迢提溜着它的脖子迎上那金莲花。
将那莲花吸收后,竹狸肉胖的身子包括灰色的毛发都开始绽放金光,一脸餍足。
白姣姣和陈韫皆震惊的望着许迢迢手中金光闪闪的竹狸。
“琢心道友,这是?”
琢心笑道:“这就要问许道友了。”
竹狸身上笼罩着的金色光芒似有破裂之兆,许迢迢知道等金光被完全消化完任意门就要出来了。
“什么?”白姣姣喃喃道,有些紧张的盯着许迢迢的动作。
不会吧......白姣姣捏紧了手。
“走你!!”
下一息,许迢迢手中金光闪闪的竹狸脱手而出,被她用尽全力径直投向身后的烈火蜥。
“吱!!!”
金色的流星划过伴随着竹狸的惨叫,让白姣姣一个趔趄差点从惊鸿上摔下来。
她是叫许迢迢别玩竹狸没错,但是也没必要将那竹狸拿去喂烈火蜥吧。
白姣姣所想的惨烈状况就这样发生了。
那金色的竹狸撞向他们身后狂沙的一瞬间就被烈火蜥细长血红的舌头卷住往口器内拖去。
然而下一瞬,那金色光芒于飞扬沙砾之中炸开,在狂风中擦出无数火花,一股恐怖的力量以烈火蜥为中心爆发出来。
那以狂沙作为最强防御一直追逐他们的烈火蜥就这样被逼停住了脚步。
“那只竹狸还活着吗??”
虽然烈火蜥已经停下了脚步,四人却未停,一直向前飞。
这会得了些喘息的时间,白姣姣有些不忍心的望向许迢迢,这也太残忍了。
而琢心面色依然从容淡然,似乎没有看到许迢迢刚刚做下的恶事一般。
“便到此分离吧。”
许迢迢叹道,她不能再和琢心一路了,她与他不是一路人。
白姣姣刚想说些什么,就见天地换色,黄沙万里不见边际的沙漠前是一片白芒。
虽然不知道许迢迢做了什么,但是他们已历了第一关,知道这便是通过了,都是托了许迢迢与那竹狸的福。
弱水载着二人往那白芒之处而去,就在许迢迢想要将琢心丢下之时,他一手抓住了她的袖子。
“一道。”
坠在弱水下的琢心眉眼弯弯,紧接着手中用力,白姣姣与陈韫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许迢迢连人带剑直接向下坠落。
“许迢迢!!”
白姣姣试图伸手去捞,然而孤鸿载着她一直向前,那白光吞没了许迢迢二人之后便将她与陈韫向前驱赶,她根本没有后退的机会。
白姣姣惊恐的大叫犹在耳侧,风声嘈杂,许迢迢匆忙间收起弱水只见到与她一同坠落的琢心含笑的眉眼。
她就知道!!琢心不是好人呐!!
落地之后预想的疼痛并未发生,等看清面前的景象许迢迢懵了。
她摔在厚实的竹叶上,入目的依然是那片竹林,却不见琢心的身影。
而许多灰不溜秋的竹狸正站立在她的面前,领头的那只异常肥硕,正眼露凶光看着她。
卧槽,这只怎么有点眼熟,怎么那么像刚刚被她亲手投出去的那只。
难道,这是竹鼠地狱?
鼠多势众,许迢迢麻溜的选择滑跪,低眉顺眼道:“竹狸大人,多谢您的救命之恩,小的刚刚也是迫于无奈才会出此下策啊。”
“呵。”
许迢迢耳尖微动,抬起头就见琢心正站在一群竹狸中看着她。
“为何心虚?”
琢心似有不解,他一身青衣越过众竹狸而来。
他见许迢迢毫不犹豫狠下毒手以为她是不会在乎这些的人,这竹狸是器灵意识所化而来,虽看着有生机但根本不是活物。
他根本不懂因果报应,许迢迢嘴角一抽,又想起方才被琢心硬生生从空中拖下来的事了。
“你想要做什么?”
她感觉这人跟外表截然相反,有些心术不正的感觉。
“只是觉得与你一道好像更有意思。”
琢心自言自语道,接着将领头的竹狸握于手心,提溜到许迢迢面前,道:“你的每次选择都出乎我的意料。但是现在并不是谈话的好时机。”
许迢迢瞅着竹狸的绿豆小眼,有些担心它会不会突然扑过来咬她一口。
“走吧。”
只见他轻轻捏了手中竹狸一下一道门便出现了。
“任意门?”
许迢迢一脸震惊的望着琢心,合着他已经通过驯服竹狸实现了在这九转连环里自由穿梭。
“不走的话便留在此。”
许迢迢立刻站起来,她不想一个人留在这陪竹狸。
熟悉的光包裹住她,许迢迢做足了心理建设和逃跑的准备,谁知道门后面是不是跟烈火蜥一样的怪物。
而在外静静观看弟子动向的陈清漪干脆从自己的水镜前走开到行一与姬无楚的水镜前面。
原本她的视角跟着陈韫,见许迢迢被琢心拉下,便彻底丧失了二人的踪迹。
只有姬无楚与行一的水镜能看到这两人的动向。
“啧啧,殷繁,你这九转连环质量不行啊,琢心佛子进去才多久,整个拿捏住了,你这试炼还有什么意思,那竹狸的真身到底是什么?”
陈清漪才不管殷繁脸色呢,好在琢心也没有仗着掌握了核心便肆意妄为,对他们其他宗门没什么影响。
“是器灵。”
殷繁脸已经铁青了,平时他像心肝宝贝一般温养着的器灵。
就这样被琢心和许迢迢两个人提来提去丢来丢去,毫无尊严可言。
这九转连环虽生了器灵但是灵智还不足以与人匹敌,只能附于器内生成的物上活动。
这回便是附在竹狸上被琢心二人捉住了,原本杀了竹狸器灵没了附着的身体便会去别处。
然而那琢心似乎是喂了它佛光叫它食髓知味,现在像鬼迷了心窍一样一直跟着琢心跑任他驱使。
这九转连环便成了琢心的后花园随意进出了。
“我观琢心似乎能察觉到我们的窥探。”
姬无楚突然开口道:“他方才与迢迢说并不是谈话的好时机,他到底想说什么?”
因着行一的视角一直跟着琢心,琢心又与许迢迢在一处。
姬无楚干脆将自己的水镜并列放在行一旁边,这样便可看到两位弟子的行迹。
然而琢心对许迢迢的态度让姬无楚有些奇怪。
行一手中的念珠疯狂转动,想到昔日那痴傻的貌美女修他心中一紧。
虽然不知道琢心到底做了什么,但是他确信那女子的痴傻就是琢心造成的。
而澄明方丈知道此事之后也没有怪罪琢心反而叫他们将那女修安置好。
行一四处打听那女修的来历,然而那女修就像凭空出现一样,来历不明。
于是他只能将那女子托付给镇上一和善信佛的富户,每月拨些银钱嘱托他们好好照看着。
行一曾问过琢心为什么要做下此等恶事,却听他道:
“妍皮不裹痴骨。教她心形如一,使她欢喜,有何错处?”
那青衣僧端坐于菩提树下,满头青丝倾泻如墨,一点红痣,眼尾迤逦,似笑非笑,眼中毫无悲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