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信安是寒门出身,自小在村里长大,村中族人为了支持他读书,花了不少银子。
三十多才考中进士,运气不错地被分到家乡做了县令,娶妻生子。
他没什么远大志气,在这个县令的位置上一坐就是二十年,从未想过他唯一的女儿会进宫,一入宫门深似海,能不能再见都是问题。
“婠儿,是爹对不住你,早知道让他娶了你就好了!”苏信安自责不已,一夜间仿佛老了十几岁,头上冒出了不少白发。
没想到当初拒绝了周刺史,会遭到他的如此报复,可他说不出抗旨的话,他背后还有待他真切的亲族,他死就死了,但不能连累族人。
“这可如何是好啊!老爷,当真没办法了吗?”
“我的女儿!你从小是我和你父亲娇养长大的,如何能在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生存!”苏夫人抱着苏青婠痛心不已。
苏青婠沉默地坐着,眼神麻木呆滞,没有一丝生气,怀里还抱着她绣了一半的嫁衣。
佩佩看着她心疼不已,眼泪刷刷刷地掉:“明明快了,再过半年穆公子就回来了,怎么会这样呢,小姐,你哭出来,哭出来好不好!”
良久,苏青婠才麻木地开口:“罢了!爹娘,女儿认命了!”
抗旨不遵是大罪,她如今连自杀的权利都没有,只能认命!!!
七月七,乞巧节。
苏青婠穿着那身只绣了一半的嫁衣,寄出了最后一封信。
然而这封信穆如初却没有收到,他们内部出了叛徒,被敌军包围,关键时刻他替定北将军挡了致命一箭,命悬一线生死未卜。
此时屏幕被分成两半,一边是穆如初浴血杀敌,胸口中箭,一边是苏青婠入宫,被皇帝翻牌子侍寝,还有宿命感十足的背景音乐,be感直接拉满!
“小宋……谁教你这么剪辑的!”莫拉蒂眼泪包都包不住,控诉地看向宋寻。
“我要给你寄刀片!”
宋寻瑟瑟发抖,心虚得不行,假装没听到。
……
好在援军及时赶到,成功反歼敌人,但穆如初身中数箭,其中一箭直插要害。
“情况如何?”定北将军着急地询问军医,穆如初足智多谋,这一年多的相处他已经把他当成了无话不谈的知己。
此番又是为他挡箭,若出了什么事情,他下半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军医叹了气,摇摇头:“将军,穆都尉伤势严重,失血过多,还有一箭擦着心脉而过,虽然止住血了,但却陷入了昏迷,要挺过来很难!若这两日能醒过来,日后好生将养着还能多活几年,若是醒不过来……唉!”
“这该死北狄!还有那个叛徒,五马分尸都不为过!”副官愤怒地说,他们和穆如初都是生死之交,见他命悬一线,他们比谁都难过。
“还有,他的心上人还在等他回去成亲,我听说将军已经批准他下个月回家了。”
定北将军一把掀开军帐,帐内都是浓重的血腥味,榻上的人脸色白得发青,气若游丝,走近看才能勉强看出胸膛微微扩张,身上缠满了绷带,浸出了红色的血。
“如初,你不是说三年之内要回去成亲吗?这一去少说也得一个月,再不醒来就赶不上了……”榻上的人毫无动静。
“将军,南边的信!”副官拿着信跑进来。
“京城的信?”
“不是,是锦州的信,那群孙子劫了城外的商队,全杀光了,刚清点货物的时候发现不少南边的信,这封是穆都尉的。”副官激动地说。
“我听说昏迷的人需要受到刺激才能醒过来,这肯定是那位姑娘写的,穆都尉听了一定能醒过来!”
定北将军赶紧接过信打开,“如初,此举冒犯,但实属无奈,等你醒来,我再当面赔罪。”
“咳咳……阿初,自你离开至今,我一共收到了四十六封信,知你平安我已满足,今天写下这封信,我思虑良久,这些话早在一年前我就想说了,但一直无法开口,今天我终于下定决心告诉你,阿初,我……等你!”
定北将军脸色瞬间阴沉,一言不发地出了帐篷。
副官不知所以地跟了出来,“原来那位姑娘唤他阿初啊!果然是江南女子,听起来就柔情蜜……”
“她说她不等了!”
“啊?”
……
定北将军从未放弃过穆如初,他欣赏他的才华,这样的人才可遇不可求,更何况他们是生死莫逆之交。
慕如初醒来已是一月之后,虽然大家一再隐瞒,但他还是知道了自己的情况,从此再没提过回家取亲之事,定北将军自然也没告诉他来信,他不敢再过问南边的事。
以他的身体情况,不配再提起婠儿,甚至有可能坚持不到为父亲雪恨的那一日。
偏偏收到了母亲病逝的消息,本想回家奔丧,但恰逢冬季,北狄牧民再次大规模攻城抢粮,他身为都尉,又是军师,分身乏术。
等冬季过去,又是一波接一波的攻城战争,他没有再上战场,一直在后方出谋划策,可身体还是每况愈下。
又是两年多过去了,他们终于抢回了第二座城池,定北将军立过军令状,不拿回三城,誓不回京,只要再打下最后一座城,他们就能班师回朝了。
另一边,苏青婠已经从美人升为淑妃。
刚入宫的她不想争宠,每日以泪洗面,只想出个意外早日解脱,还不连累家人。
未曾想入宫没几天皇帝就让她侍寝,得到恩宠的结果就是从此接二连三受到迫害,害她不成还诬陷她的父亲。
她只能狠下心学着算计,学着伪装演戏,她找到了新的盼头,除了家人平安,她还要帮阿初报仇雪恨,她还要报自己的仇,她要那个害自己进宫的罪魁祸首生不如死!
她偶尔也会听到北方战事的好消息,却不敢再想起她的阿初,他是不是还活着?他收到信会有多痛苦难过?
“佩佩,我好想,再看他一眼,一眼就好……”苏青婠喃喃道。
终究是她负了他……
佩佩心疼得不行,“娘娘,您这是何苦!”
……
一年后,定北将军大胜还朝,恰逢皇帝寿辰,举国同欢,大宴群臣,将士入宫,皇帝论功行赏。
也就是在这场宴会上,两人再次相见。
一别经年,物是人非,四目相对,皆是隐忍,皆是痛苦,皆是遗憾……
宴后,皇上特许穆如初和贵妃见一面,以慰思乡之情。
御花园,两人相对无言。
“是我对不住你!”
“是我对不住你!”
良久,两人同时开口,苏青婠看着湖面,双手交叠,利用宽大的衣袖挡住隆起的肚子,“恭喜你,功成名就,光耀门楣。”
穆如初喉咙一滚,强压下后,平静地开口:“皇上待你好吗?”
深宫凶险,她是如何一步步走到这个位置,中间遭受多少暗算,吃了多少苦头,穆如初不敢想。
苏青婠眼泪一下就涌了上来,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情绪又开始翻滚,她死死扣住手心,说道:“好,皇上待我极好。”
穆如初看着她的背影,当初的她爱穿淡色的衣裙,轻轻抹点胭脂就已经惊为天人。
如今她满头珠翠,穿着金红色的华丽宫装,妆面艳丽,再也不见当初的清丽绝伦。
穆如初有千言万语要说,最后也只能咽了下去,“那就好,你如今已有身孕,宫中不易,日后……好生照料自己。”
“多谢穆刺史关心,夜已深,刺史请回吧!”她其实很想问问他身体好不好,有没有受伤,但终究不能开口。
穆如初行礼告退,走出皇宫的瞬间,喉咙里的腥咸再也忍不住,狠狠吐了出来。
“如初!”定北侯一直等着他,见他如此反应,赶紧扶上了马车。
第二日穆如初定北侯不顾反对,坚持赶回锦州,五月后皇后被禁足,贵妃诞下皇子,协理六宫,荣宠万千。
七月初七,乞巧节。
慕如初将父母牌位供奉在慈恩寺,旧病复发,回天乏术,病死在慈恩寺后院,享年二十五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