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容——
这是导购瓦琳达给眼前几位客人的标签。
面对高达近千万的大宗商品，他们的表现更像是她自己在奢侈品店看包包的状态。
几千块，乃至上万都无所谓，运气好一笔飞机内饰装修订单就足够她消费了，更何况她是店内业绩最优的导购之一。
这样的销售人员俨然属于高薪职业，社会中产，消费档次并不低，而面对富豪客人更需要相应的情商与智商。
在她看来，这笔买卖十拿九稳了。
“李先生，其实你并不需要着急决定，机库内的机型非常丰富，你完全可以从中挑出最优选，甚至提前做好功课，隔两三天再来，我随时恭候为您服务。”
催，是行业大忌。
现在飞机销售就好像十几年前的BBA4S店，消费群体是社会中上层，竭诚服务是唯一宗旨，用鸡汤销售论来讲，顾客就是上帝。
只不过当下这个年头，有钱人遍地走，BBA也早就成了很平常的消费品。
以至于，就出现了各种4s店销售员怠慢顾客，见人下菜的情况。
但在飞机销售行业，这种情况不会发生。
没钱的不会来自找麻烦与羞辱。
抛开上述这一个不太可能发生的情况，剩下的任何一位顾客都值得她们当成亲爹来伺候。
对此一幕。
李钦觉得很受用，宾至如归大抵如此了。
“那就下……”李钦开口道。
飞机外形与各项需求都满足了，没什么可有犹豫的。
即便知道这是导购的套路，未尝没有欲擒故纵的意思，但这就是愿者上钩。
可还不等他说完。
秦筱的小手拽了一下李钦的胳膊，将他的话语打断。
不只是李钦。
林雅菲也错愕看着这一幕。
当两人看到秦筱满脸憋得通红的样子，都惊呆了，在这种时候秦筱本不应该出头，这不符合她怯弱的性格。
她明显有话要说……
这是人生性格转变的重要一步。
导购也愣了一下，但很快露出笑容，甚至向后退了两步，留下给他们说话的余地。
“筱筱，有什么话你就说，不用害怕，跟我都这么熟了，你就跟雅菲一样，拿我当哥哥。”李钦尽量温和的道，非常期待秦筱的表现。
秦筱只觉俏脸火辣辣的灼烧，心里更在埋怨自己为什么走出来，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李……李钦哥哥。”她不太能像林雅菲一样放得开，迟疑半天叫了声‘李钦哥哥’，“其实可以再等等，哪怕多一个下午，咱们能多对比几家，看看有没有什么优惠政策，我听我爸说过，这种大宗商品是有很大的波动价区间的，这跟相应政策有关……”
林雅菲惊奇道：“秦叔叔也买过飞机？”
“没，没有，是单位电厂的施工机……”秦筱结巴道。
李钦白了林雅菲一眼：“你别插嘴，让筱筱慢慢说。”
他很乐意让秦筱表现一下。
既是改变性格的第一步，李钦更有一种长辈思想，希望看着秦筱这个小丫头慢慢成长……
约莫是一种养成游戏的感觉。
眼看三人要聊天，瓦琳达抢在他们再次开口前走来，“李先生，两位女士，展厅有咖啡厅，你们不妨过去坐坐，这是我的名片，以及三张午餐券，午餐券可以前往展厅东侧的‘飞机餐厅’使用，那里是米其林一星餐厅。”
“你们可以享受一顿午餐，如果决定好，随时可以来找我，又或者第二天、第三天有了想法，也可以打名片上的电话联系我。”
瓦琳达致力营造一种轻松的购物环境。
李钦笑着接过，并收入了钱包里。
这个举动让瓦琳达也高兴起来，至少对方是重视自己的。
“行，那就先这样，耽误你这么就时间了，如果是同等价格下，我第一个选择你，当然如果我有了更好的价格，我也会找你咨询一下，看看你们是否还有让步。”
“没问题。”
三人被瓦琳达送出机库。
倒是没去咖啡厅，而是直接拿着餐券去了飞机餐厅，林雅菲看着手里的餐券很高兴：“全场免费啊，这么大手笔？我要点龙虾帝王蟹行不行？”
“撑死几百刀，人家要卖出去一架飞机，赚我几百万。”李钦一边吐槽，一边感慨对方的营销手段。
米其林一星不仅可以面向购机顾客，也可以面向普通食客，不仅不亏，而且大大增加顾客好感，完全是血赚。
来到餐厅落座。
秦筱的情绪缓解了不少，脸上虽然还红扑扑的，但没了那么多局促。
李钦的倾听，给了她自信。
勇气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自信。
“你继续说，让雅菲点吧，估计她点的就够咱们三吃了。”李钦说完看了林雅菲一眼，“别跟饿狼似的啊，点了都要吃完。”
“知道啦。”
林雅菲跟服务员掰扯时，秦筱这才继续道：“我记得以前我爸跟一个叔叔聊过，那个叔叔说，直升机这几年销量猛增，发展也迅速，所以发动机规制每年都会变……”
例如，A型号机始创于2010年，12年发动机制造条款发生变动，后续机型的发动机会进行改变，而在售机型就会因为某些条款规定，在一段时间内必须停售返厂，这种情况下，5S店就会尽快将机型出售。
“具体的你可以问问我爸，他肯定知道。”
这属于正常捡漏。
但李钦认为，这种情况都是需要人脉与渠道的，类似秦岩所在的国内电力系统，那是集团采购，因此销售方出于以后的交往考虑，肯定会给予这种捡便宜的机会。
零散客户的话，概率不大。
李钦看了一眼手表：“现在国内凌晨两点多啊。”
秦筱着急道：“我们可以再等等，下午还要在其他展厅看看，等下午四点，我爸肯定起来了，他每天六点半就会起床的……万一可以的话，李钦哥哥或许能省下几十万，米金。”
即便李钦觉得希望不大，也不想打消秦筱的积极性。
毕竟是给自己省钱。
几十万刀，不是小数目。
在江城能买套三居大套了呢。
“行，听你的，要是真能省这么多，哥给你发提成。”
秦筱慌忙的摆手又摇头：“不，不用的……”
“什么不用，怎么不用，不可能不用！”林雅菲一听‘提成’就来劲，一屁股挤到秦筱的沙发座上，捏着她的包子脸，“小姑娘家家不知赚钱难啊，没经历过社会的艰辛苦难，我可告诉你，这就是地主老财，从他身上赚钱，那叫劫富济贫。”
“可是……”秦筱不知如何作答。
“没什么可是的，难道你不缺W？”林雅菲义正言辞。
“我，我……”
“看，你也缺W，那就别废话了，听姐给你说，这里面的水不深，咱们不仅能把握得住，而且是平蹚。”
林雅菲说完，示威的看了李钦一眼，“呐，说好了，真便宜了给提成的啊，这可是我们家宝出的主意。”
李钦都没眼看她。
“给也是给筱筱。”
“呵呵。”林雅菲露出慈母笑，“筱筱还小，这笔钱我先替她收着，等她长大了再给她，免得她丢了。”
这句话像极了买橘子的父亲。
秦筱都急了：“林雅菲你占我便宜！”
“宝乖，妈妈爱你。”
“呀，你，你……烦死了！”
两人闹作一团，花枝招展。
这一瞬间。
李钦都迷蒙了……
好像自己突然就老了。
林雅菲和筱筱正是青春年华啊。
午饭很愉快，到底是米其林一星水准，海鲜大餐上桌，吃得满嘴流油。
餐厅顾客不少，多是参观后的食客，最后结账拿出美食券的只有李钦他们一桌。
服务员都愣了一下，仔细打量三人，总觉得他们不像是能买得起飞机的人。
这大概就是职业不同，眼界的不同了。
瓦琳达肯定不这么想，所以她是飞机销售。
不过等李钦支付小费，服务员还是正色起来，随后毕恭毕敬将他们送出餐厅门。
吃完饭就下午一点了。
还有三家展厅可以逛一逛，磨蹭一阵时间刚刚好等到秦岩起床。
下午所看的机型大同小异。
不过空客H145只有那一家在售，秦筱经过中午的自信培育，主动说了几次话，询问是否有这个型号的飞机。
导购说可以调货，但价格与瓦琳达的报价没什么差别，想要砍价那就是往下单去谈了，他们还要等着给秦岩打电话，所以不着急进入这一步。
四点半。
三人坐在一家展厅的休息室喝茶，李钦正要给秦岩打电话，想了想又对秦筱道：“你给你爸打吧，她肯定也想你了。”
“我们天天都会视频的。”秦筱解释一句，但还是很高兴的拨通了秦岩的号码。
李钦也是想让秦岩高兴高兴。
自己的闷葫芦女儿都能帮着李钦省钱想办法了，听了肯定欣慰。
国内。
秦岩夫妇起床。
秦筱的妈妈叫陈琳，虽然是自由艺术职业，但还是早起养生，亲自做了早饭。
秦岩忽然接到电话，看了一眼道：“是筱筱。”
“今天怎么这么早打电话了？平时不都等到中午，她那边晚上要睡觉以前嘛，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陈琳生出母亲的担忧。
秦岩倒是想得开：“真要出事了，雅菲那姑娘肯定大包大揽，后面还有小李在，小李如果都解决不了，那咱们也没辙。”
“嘿，你的闺女，你还指望着外人啊？”
“啧啧，我就是一说，事实嘛。”秦岩显然是一个老直男了。
眼看着妻子表情愈发不对，在震怒边缘，他才反应过来说错了话，咳嗽两声赶忙接通电话：“喂，筱筱啊，今天怎么这么早打电话？下课了吗？哦，对，周六了……有事儿问我，行，你说……”
秦岩顺势打开了外音。
陈琳听到没事儿松了口气，也坐在边上听着。
等秦筱将事情说完……
两口子鸦雀无声。
并对视一眼。
多年来的默契足以用眼神交流——
“李钦要买直升机？”
“三人在西雅图展厅？”
“九百万……米金。”
“这……”
他们受到的震撼无以言表，不是没见过富豪，可私人飞机对他们而言太过遥远。
秦岩到底是体制内的，掌控的项目资金也不少，很快平静下来，对秦筱道：“你李钦哥哥在旁边不？”
“在呢，我们就等着问了你才能决定怎么办！爸，你要知道什么内部，可要告诉李钦哥哥。”
嗨。
能不说嘛。
就为了李钦能在尤金多照顾自己女儿，秦岩也要想办法帮这个忙。
电话转交时，两口子听到林雅菲的咋呼声：“叔，拜托你了，省下的钱，我哥给我俩发提成，几十万呢。”
秦岩与陈琳又是哭笑不得。
“喂，秦叔啊。”李钦接过电话就站了起来，不着痕迹的走向外面。
秦筱觉得奇怪，干嘛要出去啊。
林雅菲则埋怨一声：“大人都这样，打电话的时候，肯定要聊聊你在米国的表现，我哥跟我姐打电话就经常这样，说着说着就出了客厅，还以为我不知道他的算盘。”
秦筱：“额，李钦哥哥也是为了咱们好。”
“我也没说不是为我们好啊，怎么？李钦哥哥，李钦哥哥叫得挺腻歪的，你不会是喜……”
“呀，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非常尊敬哥哥和嫂子的。”
“切，我说你不会喜欢说叠词吧？那你叫我声雅菲姐姐来听听？”
“你烦死了！”
走出展厅。
秦岩的惊呼声传来：“小李，你这……动静也太大了，买私人飞机啊？真有必要？”
陈琳用胳膊怼了他一下，也没避讳，直言道：“小李又不是小孩，你怎么知道有没有必要。”
李钦道：“有玩乐的意思，不过我的农场的确需要飞机作业，能方便许多。”
“筱筱刚才都给你们说了吧？她今天的表现可是让我大感意外……”
秦岩两口子同在感慨：“是啊，我都没想到筱筱能这么大胆，给你出谋划策，这也多亏了你啊，能愿意信任她。”
“培养信心很重要，我拿她跟雅菲一样，都是亲妹妹一样。”
“哈哈哈，行，有你这句话，也不能让你一无所获……你把飞机型号告诉我，我帮你问问，实在不行，我看看国内销售有没有底价，你从国内买了，运回去也就一个月不到。”
一个月……
有点久。
可想到能省几十万刀，有搞头！
电话没挂，李钦与陈琳继续聊着秦筱的近况，而秦岩打电话沟通的声音身也隐隐传来。
十几分钟。
秦岩回来了，说道：“H145有折价款，而且数目不少，因为这款在双发机里很畅销，厂家前年出产数量很多，今年刚好出新规了，国内这边的销售就能拿到四架的折价款给我，当然你也不用那么多。”
“国内的税比较高，你先问问那边导购是什么意思……折价款能做到92折，不过整体售价多十几万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