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清冷的扫视着朝堂之上的大臣们,萧惊天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极为渗人的笑容。
所有人皆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
这事儿不对啊!
不等朝臣们将猛然窜上心头的惊疑想明白,萧惊天又开口了,却只有短短的一个字:“念。”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左相刘?鸣数十载为国尽忠为民请命,兢兢业业劳苦功高,念其年事已高。特赐告老还乡。太常寺卿文德明……”
相较于方才那辞藻华丽的封妃旨意。这第二道圣旨如同懒婆娘的裹脚布一般,又臭又长。
想也知晓,贵女们虽各有所长,可刚入宫,连陛下的面都不曾见过,完全谈不上有什么功劳可言。可那些朝臣们,却是至于为官十几载的,不说功劳。起码苦劳还是不少的。
便是不提这些,单单第二道圣旨上面的人数,就足以压倒封妃旨意。
除了太常寺卿的两个女儿皆入宫外,旁的人家都只有一个贵女入宫。可族中为官者却皆在十数以上,如此一来,可不是显得圣旨异常得累赘了。
可惜,朝臣们完全注意不到这个槽点。
事实上,在场的所有人都懵了。
单纯惊愕的有之,满脸惊吓甚至于惊悚的也有,不过更多的则是一副灵魂出窍的茫然模样。
好在这份圣旨足够长,长到再蠢的人都能够及时回魂。
“陛下!”
“臣对大?忠心耿耿别无所求,恳请陛下再给臣一次机会!”系吉序技。
“恳请陛下收回圣旨,臣等愿将女儿接回。”
“老臣愿告老还乡,只求陛下给老臣儿孙留条活路……”
能上早朝的重臣。绝不是什么蠢货。即便他们心思各异,又或者平素想得太多,可如今事情已经明摆着了,他们在惊骇欲绝的同时,又冷不丁的想起了某些往事。
别看先皇在天子之位上待了几十年,可事实上。先皇从来都不是皇位的继承人。若说先头那位太子遇袭身亡,怎么着也轮不到先皇继位。而那位太子,却打小就不是一个善茬。
没人至于那位治国平天下的能耐,可只要是老臣,皆知晓那位有多么得心狠手辣。不是说那位有成为暴君的潜质,而是那位端的是冷酷无情,理智到骇人听闻。
老臣们在偷偷抬眼看到萧惊天唇边那丝诡异渗人的笑容后,?刷刷打起了寒颤。
萧惊天……他正是那位的遗腹子!
也是到了这一刻,老臣们才终于相信了先皇临终前最后一次早朝上说的话。比起素来有着老好人之称的老瑞亲王,萧惊天的所作所为,显得狠戾无比,就仿佛是当年那位的翻版一般。
理智冷酷,残忍狠戾。
“说够了?”萧惊天面无表情的注视着下方的动静,不做任何评判,只是语气淡淡的开口道,“那就继续宣布第三道圣旨吧。”
还有一道?
这一次,别说是刚被萧惊天坑害过的倒霉蛋儿了,便是萧惊天的心腹干将,这会儿也忍不住心中发憷。
天知道这煞神接下来还能干出怎样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第三道圣旨很快就公布了,没有第一道圣旨来得辞藻华丽,也没有第二道圣旨来得又臭又长还虚伪。这第三道圣旨简单明了到让人几乎忍不住想要喷血。
真的很简单。
与其说是圣旨,不如说只是一道简简单单的申明而已。
南诏国国主已被杀,皇室成员以及所有官员尽数诛杀完毕,普通百姓则全体被充为奴隶,分散到大?各处做最最繁重低贱的活计。
朝堂彻底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哪怕侧耳倾听,也只能听到零星几人艰难吞咽口水的声音,当然不是被馋的,纯粹是被吓到了。
不过,这并不代表整个朝堂都是胆小鬼,相较于没经历过战乱的文官而言,武将们的胆子显然要大上很多。在片刻的愣神后,武将们争相开了口。
“陛下英明!早就应该将南诏国那帮兔崽子给灭了,回头咱们也把卫国灭了吧!”
“对,先灭南诏再灭北卫!”
“老夫恳请出战,北上灭了卫国那帮龟孙子!”
武将们扯着嗓子嚷嚷了起来,许是因为他们的带动,其他人也稍稍松了一口气。那些刚送了女眷入宫为妃的朝臣们,赶紧想辙儿,看看还能否有挽回的余地。哪怕自个儿被迫要告老还乡,至少也要给儿孙铺好道路。十代不得入朝为官,这种代价实在是太大了,大到他们根本就无法承受。
可不等那些人想出辙儿来,某些吃饱了撑着没事儿干的言官却忽的蹦跶出来刷存在感了。
言官。
这是历朝历代天子们最为痛恨的一种存在,没有之一。
他们就喜欢时不时的出来弄个忠言逆耳,偏生因着职位特殊,便是那忠言再逆耳,身为天子也只能憋着气听着。可以说,没有哪个天子会真正喜欢一个言官,可碍于面子,又不得不敬着言官。
简而言之,言官是一种天子恨不得弄死又不能弄死的存在。
“陛下,臣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能在接连面对三道圣旨,都仍有勇气蹦跶出来发言,只能是年轻气盛之人,年子明正是在此之列。
他出身世家大族,却并不依靠家族本身,而是从科举爬上来。只可惜,才华是有,却因性子缘故,并不被重用。最终,还是靠了家里人,在先前萧瑾轩弄死了不少官员后,被家族塞到了言官的位置上。
萧惊天抬了抬眼皮,冷冷的道:“那就别讲。”
这话显然大大出乎了年子明的预料,在深深被噎了一下后,他还是强撑着道:“陛下,臣……不吐不快。”
生怕萧惊天再说出什么噎死人的话,年子明这一次痛快多了,直截了当的开口。
“陛下,南诏国大军的确曾入侵我大?边境,可祸不及平民,便是那些官员,也是碍于南诏国国主之令。况且,上天有好生之德,便是他们有千错万错,也应当再给予一次机会,才能施展我大?泱泱大国之风范。”
“呵。”
回答年子明的,只有萧惊天的一声嗤笑。
年子明瞬间面色涨红,明明已经看到朝堂上父兄的阻止的眼神,却径自说道:“陛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纵然陛下不愿拯救苍生,也不能如此残忍的诛杀无辜之人。南诏国已无能力入侵我大?,而那卫国先前也被打退,身为大?天子,您应当用一颗慈悲宽容的心来容纳他国,此乃和平!”
这话一出,好不容易恢复了点儿生气的朝堂,再度陷入了沉默之中。朝臣们的目标皆落在了龙椅之上的萧惊天,探究者有之,试图借题发挥者也有之。
可惜,所有一切的话,在接触到萧惊天那冰冷的眼神时,皆瞬间褪去。
“什么是和平?”
萧惊天面无表情的吐出了这几个字,却完全没打算等朝臣的回答,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是跪着恳求旁人不要入侵,还是抓住靠山祈求大国的保护,亦或是无论遭遇到了怎样的战乱都一声不吭任人羞辱?”
“朕认为,那些都不叫和平,和平是……你忒么敢打老子试试看!”
“退朝!”
压根就不想理会朝臣们的反应,萧惊天在说完最后两个字后,直接起身离开。连询问是否还有事启奏的程序,都给直接省略了。
而朝臣们……
腿肚子有点儿发软。
其实,他们还是有事儿要说的,比如大?某地遭了旱灾,某地因税收过重民不聊生,某地世家拥兵自重,等等。大?地域辽阔,即便最繁盛的时候,各处大事小事累积到一块儿,也是很繁杂的。
可惜,此时此刻,再没有人敢出声拦阻萧惊天。
……を
随着萧惊天那霸气的宣言,所有的质疑声莫名其妙的就这么消失得无影无踪。
事后,身处后宫的沈梨秋也听说了早朝发生的事儿,在感到深深震撼的同时,又深觉自己该学的还有很多很多。
“娘娘,又有十一位夫人递了牌子,您看……”
“全部都推了。”
忙着领悟刚学到的技能,沈梨秋想也不想就直接说道。左右她如今的靠山强大,那么所谓的诰命夫人们,完全不需要放在眼里。即便撇开萧惊天不论,单是皇后的身份,也足以让她有这个底气了。
得了沈梨秋的吩咐,宫人们立刻回复下去。
不提那些诰命夫人是个什么反应,安陵侯府却是坐不住了。
却说昨个儿沈斌从那活死人处得了个好法子,晚间就同芙儿说起了这事儿。当下,芙儿便一口答应下来,今个儿一早迫不及待的就递了牌子。
可他们却忘了一件事儿,芙儿如今虽因着沈斌的缘故,也成了官夫人,可沈斌的品阶太低,芙儿也不曾被赐封为诰命夫人。这牌子,虽已递了进去,可还不等递到鸾凤殿,就迎来了一大波诰命夫人的求见。
自然而然的,芙儿的牌子被暂留了下来。
若是搁在平日里,只要等沈梨秋接见了那一大波的诰命夫人后,迟早是能够轮到她的。问题在于,沈梨秋压根就没理会那帮闲杂人等。一来二去的,芙儿的牌子竟是直接被撂下,彻底的不见天日。
初时,沈斌等人尚且有耐心,可随着一日两日的过去,到了第五日,那活死人直接杀到了御书房。
萧惊天:“……”
在此之前,萧惊天也曾猜想过,朝堂之上是否真的有那等子正义之士,在被自己连番恐吓后,还有胆量反抗。结果,萧惊天万万没想到,他居然等来了下令灭掉南诏国之人。
“大哥,我记得当初是你非要弄死南诏国所有皇室以及百官,怎的又改了主意?”
打死萧惊天都不会想到,对方是因为见不到沈梨秋才特地杀到御书房来的。因此,萧惊天还以为对方只是单纯脑子有坑,打算为南诏国枉死之人请命。
“南诏国?全死了也无妨。”
一句话给南诏国定了性,那活死人完全不打算卖关子,干脆利索的道:“为何不让沈斌妻子见皇后?”
“……她递牌子了吗?”愣了半响,萧惊天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又或者身为天子的他压根就管不到后宫诸事,想着芙儿曾救过沈梨秋一命,以沈梨秋的性子怎么都不该拒绝,当下就把责任推到了旁人身上,“若是递了牌子,那就是下面人没将事情办妥当。”
“那也是你的错。”
比起萧惊天,那活死人显然更武断。甭管此时究竟在于沈梨秋不愿意见芙儿,亦或是下面人办事不妥当,再不然哪怕真的有难言之隐,那也统统都是萧惊天的错。
萧惊天很无奈,天知道他根本就不管后宫的事情。
头疼般的扶额长叹,萧惊天知晓今个儿对方得不到准信是不会离开的,思量了一下,道:“回头我让秋儿传召她,这总成了吧?”
“什么时候?”
“明个儿吧。大哥,你看今个儿都下半晌了,总不能这个时候传召吧?得了得了,回头给芙儿一块入宫的令牌就是了,让她随时出入皇城。”
许是因为这个回答尚属满意,那活死人也没有再坚持,很快就离开了。
留下萧惊天一人,面对着堆积如山的折子,恨恨的磨牙。片刻之后,他的唇边再度浮现了一丝诡异之极的笑容,朱笔一挥,直接将那活死人发配到了边境。
南诏国虽已灭国,可卫国却始终虎视眈眈。
既然有精力寻他的麻烦,不如将这狂暴分子直接丢到北方边境上,正好他手头还有卫太子这枚上好的人质,都一道儿丢过去!
……
次日一早,安陵侯府得了传召,芙儿如愿的入宫见沈梨秋,同时得到御赐的入宫令牌一枚,可在落匙之前进出皇城。
鸾凤殿中。
沈梨秋半靠在凤椅上,完全是一副怎么舒服怎么来的模样儿,身畔是已经十个月大的宝贝儿子。
“见过皇后娘娘。”
芙儿是头一次来到宫中,以往便是再得沈梨秋的信任,区区一个丫鬟也是无法入宫的,最多只能待在宫门口等候。不过,此时的她却并没有初入宫的紧张不安,只是一个劲儿的上下打量着沈梨秋,唯恐落掉了什么。
“噗嗤,芙儿你……”
被芙儿那模样儿给逗乐,沈梨秋本就不爱摆架子,当下便唤了芙儿上前说话,还将身旁肉团子一般的宝贝儿子往芙儿怀里推。
“芙儿,原本未出阁的时候,我还想着,将来无论是生儿生女,定是提拔你当孩子身边的大丫鬟。要不然,当个贴身嬷嬷也无妨。没曾想……也是造化弄人,幸好你如今一切都好。”
芙儿伸手接过了白胖的肉团子,掂了掂份量,着实不算轻。又听着沈梨秋这话,当即就笑开了:“如今也可以呀,左右我在家中也无事可做。对了,唐嬷嬷和梁嬷嬷也时常说,最怀念的就是当初在瑞亲王府里的日子了。”
“两位嬷嬷如今可好?”
“自然是好的。当初,东都城眼瞅着要大乱,我们被安置到了东都城郊外一个很偏僻安全的半山腰村落里。他们仨后来离开了,直到不久前,才将我们都接回了安陵侯府。”
“那敢情好。对了,回头芙儿你帮我问一下两位嬷嬷,看看她们可有再度进宫的打算?当然,若是她们愿意,我定会许她们高位。旁的不说,我这鸾凤殿交给她们打理是没有问题的。再不然,帮我照顾宝宝也好。”
一听这话,芙儿当下两眼放光。
“她们一定很乐意,不过……我可不可以也入宫照顾小主子?”
看着芙儿一脸期待的神情,沈梨秋在情感上是有些于心不忍,可理智告诉她,这是绝不可能的。
“芙儿,你已经嫁人了。沈斌先前也有不小的官职,如今阿天成为了陛下,他将来定会受到重用的。”
“娘娘,虽说您如今是皇后娘娘了,可在芙儿心中,你永远是那个在安陵侯府中,愿意付出信任的二小姐。”芙儿愈发的委屈了,甚至她都想抛弃沈斌了。
从芙儿面上看懂了她未尽之言,沈梨秋的冷汗都快下来了。
这算什么?
忠心耿耿到连夫君都可以随时抛弃?问题是,沈梨秋如今并不缺伺候的丫鬟,而沈斌却是对芙儿全心全意。即便沈斌不是安陵侯沈鹏飞的义子,沈梨秋也做不出夺人妻子的事情来。
“芙儿你……要不然,以后你有空了,随时进宫陪我说话解闷,如何?”
念着多年的陪伴,以及两次的救命之恩,沈梨秋最终还是屈服在了芙儿那泫然欲泣的神情下。虽不曾完全答应,却也算是松了口。
芙儿又努力了一番,见真的没有可能了,也就死心了。
见状,沈梨秋赶紧岔开话题,详细询问起了她当初离开东都城后发生的事情。
虽说芙儿常年在后宅之中,对于外界的消息并不灵通,可有沈斌在,或多或少的,芙儿也听过一些。见沈梨秋询问起来,她拣了一些不那么可怕的事情,简单的告诉了沈梨秋。
待沈梨秋无意中提及沈家二房时,芙儿却是忽的想起一事。
“娘娘,当初我们并不是一道儿离开安陵侯府的,以往的大少夫人和她所出的四位侄小姐,都留了下来。可没想到,还不等我们离开东都城,就传出了大少夫人母女几人被扫地出门的消息。”
微微叹了一口气,芙儿至今还记得当初柳绿是如何给沈梨秋下马威的,可真要算起来,当初那事儿受害的并非沈梨秋。况且,柳绿也确实有可怜之处。
“娘娘你是不知道,当初她们母女几人是真的很可怜。”
能不可怜吗?
沈二老爷和沈光宗这对父子俩,虽比不上沈二夫人和沈蓉蓉的狠毒,却也不是什么善茬。原本,芙儿一行人离开时,并不打算带上柳绿母女几人。想着,这到底是沈家的大少夫人和骨血,无论是沈二老爷父子俩,还是沈蓉蓉,都应该会关照一些的。
哪儿想到……
“哼,沈家二房没一个好东西。芙儿,你单想想当年他们是怎么对付我的,就知道了。”
连亲大哥留在世上唯一的骨血都要害死,这样的人,简直不配称为人。
“是呀,可我们先前是真没想到他们父子俩会狠到那个程度。”芙儿原本是不想细说的,可话赶话的,都说到这份上了,她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娘娘你绝想不到当时大少夫人母女几人的模样,那简直太惨了。即便以往安陵侯府责罚不守规矩的下人,也没得打成那般模样的。”
“打?”
沈梨秋诧异了,因着安陵侯沈鹏飞军功出身的缘故,安陵侯府的门风其实是蛮彪悍的。当然,后院的丫鬟嬷嬷还是挺平和的,可当年跟在安陵侯沈鹏飞身边的武将、小厮,却是没少被收拾。
在沈梨秋有限的幼年记忆里,她曾记得父亲当着她的面,弄死了一个背叛者。
可真要说到打……
“是杖刑?”
思来想去,沈梨秋能想到的责打,也就只有杖刑了。
不想,芙儿却果断的摇了摇头:“若是杖刑倒也罢了,是拿着那种带有倒刺的鞭子狠抽的。不单单是大少夫人,连几位侄小姐也都是浑身的伤势。若不是沈斌得了消息赶过去将人救下,怕是直接能准备后事了。”
“真是该死!”
沈梨秋面色一沉,她是真没想到,沈二老爷和沈光宗竟会狠心到这个地步。相较而言,她倒是觉得萧瑾轩为人还算不错,即便恨得再厉害,最终也不过是将沈二老爷和沈光宗砍头了事。
简直太便宜他们了。
“唉,别提了。当时,墨二哥倒是出手帮了一把,可因为药材不多,再说他们很快就离开了,大少夫人足足在屋里躺了半年多,才堪堪熬了过来。可就算熬过来了,身子骨也彻底毁了。”
“这……唉,她如今还在安陵侯府吧?你和沈三哥多关照一些吧。”
“会的,我们自会好生照顾着。”芙儿点了点头,忽的又叹了一口气,道,“左右我也没有孩子,大少夫人的意思是,她所出的四个闺女,随便哪个,或者全部给我和沈斌,也是可以的。”
还有这事儿?
沈梨秋挑了挑眉,旋即心下了然。
柳绿的心思很好猜,其实至始至终,柳绿要的不过是个安定的生活,以及四个女儿美好的将来。
如今,大局已定。
虽说沈梨秋才是安陵侯府的继承人,可她同时也是大?的皇后。从来没有哪一位皇后还能住到宫外的娘家里。既然先前,沈梨秋做主让沈斌等人搬进了安陵侯府,等同于是将安陵侯府托付给了沈斌。再加上,沈斌他姓沈,即便没有实质上的血缘关系,他依然是安陵侯沈鹏飞过了明路的义子。
在这种情况下,柳绿愿意将所有的女儿都过继给沈斌,实在是太正常了。
“也是个可怜人儿。”
微微叹了一口气,沈梨秋也没说要不要让芙儿过继几个堂侄女,只是轻笑着道:“芙儿你说,我让陛下将安陵侯府直接给沈三哥,如何?”
“什么?!”
芙儿被惊得险些跳起来,这还是因为她及时想到怀中还有肉团子,才强行镇定了下来。饶是如此,她也是一脸的惊容。
“芙儿你不知道,当初我同陛下刚成亲之时,陛下曾答应过我,将来,若是我能有两个儿子,就将第二个儿子过继到安陵侯府,也算是没让沈家断了传承。”
沈梨秋面上闪过一阵恍惚,说实话,别说当时了,便是这会儿回想起来,她依然觉得感动万分。
只是,如今却是没有可能了。
成为了大?最尊贵的一对夫妻,沈梨秋心里很清楚,很多事情都是不能由着性子来的。旁的不说,单说先前朝臣们逼着萧惊天广纳后宫一事,就是无法避免的。哪怕萧惊天的应对一举两得,可不能否认的是,后宫还是多了不少的人。
妃、嫔、贵人,加在一起整好三十位。
哪怕萧惊天的心至始至终都在沈梨秋一人身上,可她也明白,那些人的存在是必然的,是无法彻底抹去的。
这便是生活的无奈了。
“娘娘……”将沈梨秋面上的无奈神情看在眼里,芙儿忍不住出声试图打断。可等沈梨秋真的停了话头看向她时,她又有些尴尬了。迟疑了一下,芙儿道,“娘娘您的意思是,我和沈斌可以过继几位侄小姐?”
“只要你们愿意,自然是可以的。”
沈梨秋的意思很明白,事到如今,无论她将来生了几个儿子,想要姓沈并且继承安陵侯府,都是不大可能了。毕竟,即便是幼子,也没有其他兄长成为皇帝、亲王,而他却沦落为侯爷的。
偏心也不是这么个偏法,况且,对于沈梨秋来说,每一个孩子都是心头肉,哪怕是女儿,也是万万受不得委屈的。
“好,回头我就同沈斌商量一下,若是决定了,我会再度进宫告知娘娘的。”因着早先就被断定体质受损无法受孕,芙儿对于子嗣一事早已认命。不过,若能过继几个孩子,她还是不反对的。
久违的主仆二人足足说了小半天的话,期间,沈梨秋的宝贝儿子美美的吃了一顿,又舒舒服服的睡了个午觉,醒来后又饱餐了一顿。
直到下半晌,沈梨秋才依依不舍的送走了同样依依不舍的芙儿,迎来了一脸纠结的萧惊天。
“我要把沈斌也弄到边境去。”
目送芙儿离开,萧惊天满脸严肃认真的说出了这句话,成功的得到了沈梨秋嗔怪的眼神两枚。
没好气的将宝贝儿子硬塞到了萧惊天的怀里,沈梨秋道:“旁人都知晓抽空陪宝宝玩,只你这个当爹的,一脸嫌弃不说,还打算将陪玩的人赶走!”
这已经不是嗔怪了,这分明就是在控诉。
萧惊天老老实实的接过宝贝儿子,却不是双手环抱,而是一手托着,一手毫不客气的扯着宝贝儿子的耳朵、?子,乃至圆滚滚的小脸蛋儿。
片刻之后,孩子放声大哭。
“你你你……”沈梨秋气得恨不得在萧惊天拧两下,又生怕伤到了孩子,只得先伸手接过眼泪汪汪的宝贝儿子,低声哄着,“宝宝乖,宝宝不哭了,娘疼你,娘再也不让你那不着调的爹抱你了。”
沈梨秋一面说着,一面可劲儿的冲着萧惊天抛眼刀子。
这哪怕当年安陵侯沈鹏飞再怎么不着调,也没的这般不像话!
等好不容易将宝贝儿子安抚好,又亲自喂了晚膳,沈梨秋赶紧让奶嬷嬷将孩子抱下去。不是她忽的失了耐性,而是她隐约觉得,萧惊天有一种想再度上手弄哭孩子的感觉。
“这就抱走了?”
果然,见孩子被奶嬷嬷抱走,萧惊天露出了一副从未有过的遗憾表情。不仅如此,他才搓了搓手指,一副极为遗憾的模样。
“你……”沈梨秋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在萧惊天身上试手感。可惜,跟胖乎乎软绵绵的宝贝儿子不同,萧惊天身上的肉死硬不说,他这人还完全不怕疼不怕痒,甚至还不害臊!
掐了萧惊天半天,连沈梨秋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是谁占了谁的便宜。
……
次日一早,沈梨秋足足睡到了日上三竿,才堪堪起身。
这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先前沈梨秋早起时,也不过是带带孩子,或者管管后宫诸事。虽说宫中还有长辈在,可哪怕是地位最高的云太贵妃,也不敢给沈梨秋做规矩,更别说是旁人了。
可今个儿,却出了点儿小意外。
待沈梨秋起身洗漱完毕后,坐到了梳妆台前,宫人才支支吾吾的说起了今个儿早先的事儿。
严格来说,也没啥大不了的,不过就是有人来鸾凤殿请安罢了。
“请安?这倒是稀罕了。”
沈梨秋自是知晓请安这个规矩的,哪怕她未出阁前,沈二夫人并不强调这一点,可等她嫁到了瑞亲王府后,却是有段时间天天给老太妃请安的。当然,请安的日子持续得并不长,因为萧惊天决不允许旁人给她做规矩。
等萧惊天登基为王,她也成了皇后,这请安却是再没有人提起了。
想也是,萧惊天的亲生母亲早已故去,那些先皇的妃嫔压根就不被萧惊天看在眼里,请安自然也就没必要了。
可如今……
“等等,你是说,有人要给我请安?”短暂的惊愕之后,沈梨秋终于抓到了重点。
宫人忙道:“是的,皇后娘娘。惠妃娘娘等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沈梨秋一愣,不敢置信的问道;“你说谁?”
“是惠妃娘娘、敏妃娘娘、昭妃娘娘、宸妃娘娘,还有如嫔娘娘、柔嫔娘娘、静嫔娘娘、令嫔娘娘、安嫔娘娘、仪嫔娘娘,以及诸位贵人们。”以为是自己答得不清晰,宫人忙将来人具体的封号说了一遍,甚至还多添了一句,“皇后娘娘可想知晓贵人们的……”
“停!”沈梨秋直接叫停,看向那宫人的眼睛都直了,“真难为你了。”
居然要记住这么多的人,哪怕仅仅是封号也有够为难的了。至少,沈梨秋认为自己是肯定背不下来的。当然,也不是完全不可能,而是没这个必要罢了。
定了定神,沈梨秋又道:“她们来作甚?专程给我请安?”
见宫人点头称是,沈梨秋却很是不屑。
“她们哪里是来请安的?这分明就是来下马威的。”
这话,宫人却是不好接的。沈梨秋也没指望旁人接话,而是吩咐以往怎么着今个儿还是怎么着。
慢吞吞的梳洗打扮,又换上了平日里舒坦的衣裳,得知宝贝儿子已用过早膳后,沈梨秋一个人优哉游哉的吃起了早膳。
直到一切妥当,她才抱着宝贝儿子,寻了个最舒坦的姿势,挥手让那些等候已久的妃嫔贵人们入内。
惠妃等人:“……给皇后娘娘请安。”
甭管那些人心里究竟是怎么个想法,见着了沈梨秋,该有的礼节,却是一个都不能少的。自然,早已被家族教导了多年,她们的礼节是绝不会出错的。
问题是,所谓不会出错,指的是没人找茬。
倘若有人铁了心的想要鸡蛋里挑骨头,便是真没问题,也能颠倒黑白说出问题来。
沈梨秋此时就是铁了心的想要找茬。
“这礼节看着倒是没啥错误,可你们……同陛下举行过纳妃礼节了吗?”
这话一出,惠妃等人瞬间变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