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安排了，我没要，都转成了退伍费，给了我儿子。”
在顾清清和江靖远面前，顾永昭觉得不该瞒着什么，大大方方地说了出来。
“我以为我活不了了，要个工作也没用，儿子还小，需要一笔钱，我就都给了他。我和我妻子离婚了，她一个人带着孩子不容易，必须保证他们娘儿俩的生活。”
这个话题有点沉重，顾清清和江靖远都没再往下继续，顾二奶奶安静地吃着饭，脸上没有半丝诧异的表情。
儿子一回来就跟她提过了，孙子小，跟着妈过的确要好些。跟着回顾家村，往后能有什么出息？
工作不要就不要吧！只要儿子好起来，干啥都能挣钱吃饭。
此刻，省城火车站。
一辆开往西北的火车停靠在站台上，车门打开，坐了太久火车的旅客下车活动筋骨。
一位穿着风衣，戴着眼镜，三十来岁的男人将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带下了车，男人拉着小男孩，四处张望，随后朝车站设在站台上的小卖部走去。
小男孩跌跌撞撞地跟着，外人眼里，他显得很兴奋。
能买吃的，许多孩子都会兴奋的。
这是平常人自以为是的默认，大人带着孩子去买吃食，孩子肯定高兴，激动得走路都蹦蹦跳跳，还走不稳。
下车买东西，本来就时间紧迫，大人走快点，孩子跟不上也是常事。
男人带着孩子去了小卖部，买了一包猫耳朵交给他，小男孩看了看，摇头不接。
“拿着。”
男人不耐烦，将猫耳朵塞进小男孩手里，付了钱，带着他去了站台的另一侧，看看四下无人，凶神恶煞地吩咐小男孩。
“在这里等着，我去上厕所。我没回来，不许乱走。”
小男孩抬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里的猫耳朵，没有说话，乌溜溜的大眼睛里透着敢怒不敢言的愤怒。
男人上手捏着他的脸：“你个拖油瓶还想进我的家门？要不是妈有点手段，能捏住你爸那个傻子，手里握着一大笔钱，当我乐意娶她？
我是不会把你带回去的，你就好好待在这里吧！至于你能不能长大，长大会是个什么样的结局，那就不关我的事了。”
小男孩脸上被捏得很疼，眼泪在眼眶里聚满，却倔强地没有滴下，而是用手里的猫耳朵狠狠地砸向男人。
可惜力气太小，猫耳朵砸在男人身上连个声响都没有，反而滑落到了地上，散开，满地飞溅。
“嗬！就知道你是个狼崽子，留着你，只会给我带来无穷无尽的耻辱。”
话说完，放开小男孩，瞧着他脸上血红的指头印，很是满意。
“别跟着我，也别上车，要不我还把你丢了。”
小男孩站在一旁，一声不吭，眼底的愤怒凝成实质，抿紧嘴巴，双拳紧握，像极了一头被激怒的兽。
只是他现在还小，力气也小，根本不是男人的对手。
看着男人走远，看着他乘坐的火车轰隆隆开走，小男孩哭了出来。没有出声，就眼泪不停地流，不停地流。
爸爸不该不要他的，妈妈也不该留下他不撒手，更不该跟这个可恶的男人在一起。
火车走远了，小男孩从那地方走出来，茫然地看着空荡荡没什么人的站台，抬手擦干了眼泪。
他不能哭。
爸爸说过，男人要顶天立地，流血流汗不流泪。
哭是不能解决问题的，他得想办法找个人，让人家把自己“捡”回去，不能被坏人带走。
悄悄儿地躲在一根大柱子后面，睁大眼睛仔细观察。怕被人发现他的存在，被不怀好意的人盯上。
等了一会儿，又有一辆车停靠在站台上，从车上下来不少旅客。
小男孩瞅着一位阿姨挺亲切的，随即跑过去，跟在她身边。
赵月娥去外地出差回来，猛地瞧见身边跑来个三四岁的孩子，长得虎头虎脑的还挺可爱，她也没太在意。
车站上人来人往的，也许是哪家的孩子淘气，胡乱跑呢。
可走了一段路，眼看要出站了，小男孩还跟着她，赵月娥觉得有点奇怪，假装整理鞋带停了下来。
小男孩也跟着停下，胆怯地看着她，没有要走的意思，相反还朝她伸出手，拉住了她的衣摆。
赵月娥十分诧异，伸手抱住了他，和颜悦色地问：“小朋友！是不是跟家里人走散了？”
小男孩不说话，微微地摇头，他不是跟家里人走散了，而是被人丢了。
怕这位阿姨不带他回家，他不敢说。
“不是走散了？那你怎么会在车站里？你叫什么名字？”
“顾长远。”
小男孩脆生生地告诉赵月娥，手却依然紧紧地抓住她的衣服不放，瞧那样子，像是赖定了她。
“姓顾？”赵月娥心尖一颤，这孩子居然也姓顾，跟清清一个姓，太巧合了，“告诉阿姨你爸爸妈妈叫什么名字？阿姨帮你报警，让人送你回家。”
听说要回家，小男孩吓坏了，赶紧摇头，拼命地摇，仿佛家里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赵月娥瞧着顾长远脸上微微肿起的指头印，似乎明白了他为什么抗拒回家的原因。也许是被家里人打了，他害怕，一个人跑到了车站。
现在是晚上，车站里的人不多，加上顾长远长得玉雪可爱，要是被人贩子带走，那就糟糕了。
还是她带着吧！
“你不回家？想跟阿姨走？”
顾长远点了点头，眼里的泪滴了下来，模糊了视线。
他不能回家，他没有家。爸爸把他留给了妈妈，妈妈嫁给了安国良那个坏蛋。
安国良不要他，把他扔在了车站，说他是拖油瓶，是他的耻辱。
瞧孩子哭得可怜，赵月娥心疼坏了，伸手给他擦眼泪：“好了，不哭，不哭，先去阿姨家里住几天，等你想回家了再告诉阿姨。”
顾长远小鸡啄米似地点着小脑袋，瞬间破涕为笑，抓住赵月娥的手放松了一些。
见他笑了，赵月娥也跟着笑，将顾长远抱起来，出了车站。
“咱们现在去赶公交车，到家了再说你的事。”
顾长远伸手搂住赵月娥的脖子，小脑袋乖顺地靠在她的肩膀上，显得十分亲昵。
赵月娥浑身一僵，瞬间浑身散发出母爱的温柔。这辈子她没打算找人结婚，上天却给她送来了一个孩子。
会不会是博堂在冥冥之中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