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巅纵然林木森森,也无鸟鸣。
此时的天色当真是已经晚了些了。
群雄之中,有伞的便肆无忌惮的探首出去,没有伞的也纷纷遮住额头抬眼却看此时的天色,原来在不知不觉中,泰山玉皇顶日观峰,已然天色昏暗浓深厚重,这寂寂寥寥的长夜,又兼得夜来风雨,实在是不便点火掌灯,高台上的情形便有些隐晦了,直教人看不真切。
“夜深了,且待到明日吧?”
“是啊,这夜风带雨的,咱们在下边,也看不真切啊。”好吧,说这话的人定然是打定了主意要将隔岸观火这一有前途的职业进行到底的了。
一时之间,高台之下众说纷纭,毕竟千数之人,也并不是完全有组织的,只是几乎在所有人的心里都已经认定苏留有资格就位五岳掌门板上钉钉了。可不是么,五岳剑派之中的恒山、衡山两派已经彻底的退出了本次的论剑的舞台,还有嵩山派的左冷禅左老大,则是彻彻底底的败在了苏留的手下,呕血无语,虽然给方证大师的易筋经真气救的缓了过来,但是他脸色比死人也好看不了多少。
苏留不顺理成章的做这五派合并的掌门,还有谁人能做得?
“我却还有话说。”
也便在此时,有一人在人丛里道:“苏掌门的剑法委实厉害,我华山派连折了几人,当着受教了不少,今次我倒是还有话说,其实我华山剑法亦不是这般的不堪一击呢。”
这人的声音,十分清朗,只是却不无阴气,这阴气里。却带着些浩然坦荡,浩然之中又有些缥缈诡锐。
一个人的声音,居然能有这般异象。叫人万难想到,却又不可不注意。就好像是用尖锐之物剐了玻璃一下,简直已经不是常人的声音了,实在是怪异至极。
这人是谁来着?
群雄闻声身子微微战栗,心下自然好奇,纷纷移目,却发现这发声之人乃是坐在华山派人丛里的君子剑岳不群,众人心里恍然,也怪不得有人给华山派出头了。想来都只有这个华山派的此代掌门,君子剑了。
君子好忍,更是不与人争。这也正是岳不群的真实写照,方证大师蓦然回首,却骇然发现,此时的岳不群,当真是能忍!
忍到什么程度?
忍到了嵩山派老大左冷禅落败,也忍到了泰山掌门人苏留将五岳剑派的剑法之奥诀完全的展露出来了,种种剑势变化,包括了那号称是万岳朝宗的如神剑叫人讳莫如深的剑一也出了。
他已经忍到了最后。亲眼看着自己门内的弟子与剑宗的传人封不平与成不忧两位师弟齐齐输了三阵,叫他华山脸面丧尽,那些个华山派的弟子。有面皮稍稍薄些的,都已经将自己的脑袋埋了下去,几乎是埋在胸前。
当真丢人,数千双不知带着什么样异样神色的
哦,令狐冲已经不在了,他消失在了华山派的人丛之中,想来是去寻酒一醉了,也只留下他郁郁寡欢的小师妹岳灵珊,还有他那也是华山派最后一道坚实屏障的师父。
君子剑。岳不群。
“君子不妄动,不徒语。也不苟求,更不虚行。”
“对不住了。苏掌门,我要替我华山一派,坐这个五岳合派掌门的位置。”
华山派掌门岳不群端然安坐,看了眼原本该站在他身后的令狐冲方向,女儿倒在的,那个不羁的浪子却消失了,也不知何时便已不在了,岳不群微微垂首,轻轻吟道,似自抒心中之意,眼神里也有化不开的阴郁。
听见了师父的这一声轻吟,华山派的弟子们简直是热泪盈眶,犹如打了一剂强心针一般,纷纷跟着吟道;“君子不妄动,不徒语,也不苟求,更不虚行!”
连岳灵珊都泪眼婆娑的大声吟道:“君子不妄动,不徒语,也不苟求,更不虚行!”她其实也不怎么爱读书,更不爱~女红,自小~便喜欢舞刀弄剑,她生平有些畏惧爹爹,跟娘~亲无双女侠宁中则倒是亲近些,常问她娘“为什么当年嫁给爹爹?”
便也时常听娘在她耳边絮叨:“你爹爹俯仰天地,无愧华山,也无愧于心的。”
“我对华山,俯仰无愧。”
此时自那一张紫檀木太师椅上缓缓站起来的岳不群,当真是说不出的儒秀阴郁,但是他露头的时机,也确实是妙。此时若是他再无反应,等到群雄轰动,要抬举着苏留一步登坛上~位,那一切才真是已成了定局了,再无转圜的余地。
方证大师皱眉道:“岳先生,此时天色已经昏暗了下来,不如待到明天如何?”
冲虚道长也劝道;“天色既暗,夜雨骤然而至,倒是会影响人的真实武功水准,不如......”
“多谢,不必了。”
沉静着打断了方证大师与冲虚道长两人不知有几分真情的好意,岳不群带一把剑,分开了无边的人潮,一步步的往高台上走。
苏留挑眉笑道:“哦,原来是君子剑岳先生么,也好,我只听说你这三年来,修成了绝世的剑法。”
“岳某资质愚钝,担不起绝世这一称,但今天下,咱们五岳之中,也只有苏师弟才可当得这两字了。”
岳不群缓缓的站起身来,清啸一声:“华山派,岳不群,来请教泰山派苏掌门的剑法妙招。”
“华山派,岳不群,来请教泰山派苏掌门的剑法妙招。”
这一声清朗阴锐极有特色的声音,便在山巅回荡,完全压过了群雄的纷纷议论之声,也压过了天地淅淅沥沥的雨声。
震的这泰山玉皇顶巅亦是一清。
高台之下的数千群雄亦是肃然一静,方证大师与冲虚道长两人侧首,对着岳不群微微一笑。比起一个深不可测的苏留,其实他们两个白道持牛耳者打心底里也更愿意支持隐忍低调的岳不群坐这一个位置。
华山派的几个弟子早已经动了感情,恸哭道:“师父!”
“爹爹!”
岳灵珊泪目潸然,正待要说些什么,却给岳不群平静的伸手拦了住。
他一手背剑,一手作礼,平静却不容拒绝地道:“退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