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她说完,江月楼麻利地盛了一大碗热菜,一小碗葱油沤苦菜,一大碗糊糊,还有两个二面馒头一并放在一个红瓦盆里,塞给舍梨嬛,挥手让她出去。
出于孝心,还有就是舍梨嬛在这儿吃饭,影响大伙儿的心情,索性眼不见为净。
尽管如此,舍梨嬛也不安分消停……
一连多天,江涵娇和江月楼去县城悦临楼送货,她总觉得一出悦临楼就背心发凉。
有几次她故意在街边摊停下来,佯装挑选针头线脑,眸角余光瞅见一个男的埋头藏脸而鬼鬼祟祟,看上去年纪不大,瘦啦吧唧,无论咋看都像是个游手好闲的小痞子。
江涵娇以为这个小痞子是个扒手,因此她购买日常用度时就刻意吩咐伙计。
如果他们走后,有谁进来问他们买了什么,不要实话实说,随便说些价格便宜的东西就好。
立夏这天,在去县城的路上,江涵娇兴冲冲地告诉江月楼家里的土豆所剩无几,再等几天得天天买些土豆回来做土豆泥。
有包括土豆泥在内的几样稳定收入来源,江月楼心里很安稳,照这个速度攒钱,他不用为参加秋闱的费用发愁。
进了悦临楼,江涵娇一见接待他们的不是娄管事,而是一个陌生的大堂伙计,她心里就咯噔一下,隐觉不妙。
马上,她的敏锐直觉得到了现实印证,这个伙计直言说肉松糕和黄豆芽到此为止,悦临楼不再进货。
输人不输阵,江涵娇面色平淡,探问悦临楼是不是不再卖肉松糕和黄豆芽的相关菜式。
伙计闪烁其词,声称他不太清楚,娄管事说爆玉米花和爆大米花仍旧进货,接着他就要给江涵娇结这两样儿东西的账。
江月楼没吭声,算是默认接受,江涵娇轻描淡写地声称和悦临楼的买卖合作到此为止,抱着笨笨转身离开。
紧着走了几步,江月楼想劝劝江涵娇别这么傲气,能卖啥就卖啥呗,银钱永远挣不完,拿到手多少就算多少。
不过等接收到江涵娇投过来的果决眼神,江月楼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还没有出后门,这个大堂伙计就追了出来,“委婉”地表达了一番继续合作的诚意。
那就是窦七丫将肉松糕,也就是土豆泥的做法,以一两银子的价钱卖给了悦临楼。
另外,生黄豆芽在温度和湿度方面的诸多细节,舍梨嬛对娄管事说了两盏茶的时间。
娄管事没给舍梨嬛一个铜板儿,仅仅给了两个咸鸭蛋打发了事,娄管事对酒楼的厨子一说,厨子很容易就试验出来。
江涵娇和江月楼用脚后跟也可以猜出来,是舍梨嬛对窦七丫那个娘家人说了土豆泥的做法……猪队友不过如此。
话说回来,悦临楼也不厚道,江涵娇面色从容,声称还是不想卖给悦临楼爆玉米花和爆大米花,接着和江月楼大步离开。
人活着就得有骨气,早晚有一天,她要成为悦临楼拧不过,也高攀不起的“金大腿”。
“涵娇,我娘目光短浅又爱贪小便宜,又蠢得要死,事已至此说啥也于事无补,幸好玉米花和大米花是在你那厢爆出来的,可现在咋办呀?我们把这些东西卖给其他酒楼吗?”
安稳有盼头的日子被猝然打破,江月楼迷茫多于愤怒,但江涵娇生气归生气,还不至于气昏了头。
任意一家其他酒楼,不过是第二个“悦临楼”而已,被猪队友出卖一次,那就会被出卖第二次,第三次。
“月楼,我们人单力薄,胳膊拧不过大腿,还有出于人身安全方面的考虑,我们暂时不能再和任何酒楼合作,这些东西,今天就站街叫卖吧,卖多少算多少。”
世间最难测的不是高山深川,而是人性,无耻与贪婪总是并蒂而生。
倘若悦临楼得知她和其他酒楼有交集,那么悦临楼绝对会整一出半路打劫加恫吓的桥段。
江家独女不知所踪,江月楼是江家唯一的骨血,他要有个三长两短,那江家就再无翻身之日,江铎身上的冤耻也很难昭雪。
还有她自己,好不容易摆脱了那对贪婪没人性的父母,简单美好的未来遥遥在望,总而言之人身安全在第一位,赚钱只能排在第二位。
江涵娇选择站街叫卖的地儿很别致,青田县城最大的青楼颐红苑前门,因为金主们找乐子也需要吃东西。
不久,一个搽油抹粉的婆子出来送金主上了马车后,没有被一个个木桶吸引,却被江涵娇和江月楼的脸蛋吸引了过来。
“小哥,你妹妹好俊啊,你要个价,我们好好商量!”
江月楼尬得想撞墙,都怪自己没能耐,连累妹妹受这种侮辱,江涵娇却不咋在意,小嘴甜得很。
“婶子说笑啦,一看婶子就是俊俏伶俐的人儿,不是我卖身,我们是卖别致小吃,而且都便宜得很!”
说着,她就揭开了木桶盖儿,卖相妖艳的肉松糕,甜香的爆玉米花和爆大米花,尽数入了这个婆子的眼。
这个婆子送金主出来这趟,就是捎带着买些配茶水的糕点小吃来着。
如今见了这些看着就勾人的小吃,她忍不住拿木勺盛了几颗玉米花和大米花,香甜酥脆的口感轻易地取悦了她。
江涵娇让她尝尝肉松糕,她笑着说不用尝了,按照江涵娇说的价钱如数结账,还给了二十文跑腿费。
“江姑娘,你想接私活儿的话,尽管吱声,婶子手里有的是钱多好伺候的年轻金主,人也长得俊,打赏也大方得很。”
对未来要求并不高如江涵娇,不当婊子,也不立牌坊,“婶子,我心眼小也没出息,只想攒点儿嫁妆钱,以后嫁个老实可靠的夫婿过平淡小日子。”
这个婆子笑了笑,语气染了历经世事的沧桑感,“你真傻啊,婶子年轻时也是这么想的,反正这话撂在这儿啦,你急需要钱时就过来找许婶我帮你牵线!”
说完,她拎着小桶,一步三扭腰地进了颐红苑,江月楼又尴尬又觉得自己好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