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江城往四周看了看,“既然说来话长,那应该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说……”
“那里。”桓广阳指指不远处掩映在花树下的长木椅。
这是江城的主意,花园里隔不太远便有洁净雅致的木椅、石椅,通常掩在树荫下或花架下,便于游园之人走累了可以随时坐下舒舒服服的休息。
“好啊,咱们过去。”江城欣然同意。
两人到了木椅前坐下,江城笑吟吟,“这里坐的舒服,多长的话都可以说了。十三郎,你这两天在忙什么大事啊?”
这里一片荫凉,幽静而舒适,花树掩映下江城的面庞如剥了壳的荔枝一般白白嫩嫩,晶莹剔透,滑腻香甜,桓广阳眼前是这样甜美妍丽的容颜,心情哪里还能平静呢?他虽是尽力克制,眼眸中还是有了迷离之意,语气也缠绵缱绻起来,“我在想一个人,一个远在天边的人。”
远在天边,那不就是近在眼前么?江城脸颊发烫。
“胡说什么,我问你在忙什么大事。”她轻嗔薄怒。
“想她便是我的大事了。”桓广阳笑的浅淡而温柔。
江城脸愈红,心愈慌,却又觉得甜丝丝的,很是受用。
天气睛好,风景绝佳,坐在花树下听十三郎这隽美郎君说说情话,何等的惬意美好……
风儿轻轻吹过,花树上飘落几片花瓣,落在了江城身畔。江城捡起花瓣贴到脸上,心情绮丽。
桓广阳在看着她笑,“笑什么?”江城横了他一眼。
刚好又把花瓣飘落,江城顺手捡起来贴到他脸上,“你本来就好看,贴上这花瓣就更漂亮了,嘻嘻。”桓广阳任由她往他脸上贴花瓣,眼眸中满是纵容和宠溺。
两人脸颊贴着花瓣,神色喜悦,春意盎然,心情好得要飞起来了。
“除了大事,你还做什么了啊?”江城甜甜蜜蜜的问道。
“另外还有些事情,譬如宫庭的护卫,譬如京城的防守,还有荆州、扬州、吴郡等地的军情。尤其宫庭的护卫,是最不能掉以轻心的。”桓广阳道。
江城从美梦中惊醒,坐直了身子,“那是自然,皇后殿下还在宫里。”
老皇帝身体日渐衰弱,太子和会稽王相争,桓家两不相帮,可是宫里有一个人是桓大将军、寿康公主和桓广阳都关心的,那便是王皇后。太子和会稽王谁胜谁负桓家可以不介意、不参与,王皇后的安危却是要紧的,桓家可以不偏不倚,既不帮太子,也不帮会稽王,却不会放松宫庭护卫的。
“是,我外祖母还在宫里。”桓广阳目光温柔。
他喜欢这样的江城,聪慧又厚道,这样的时刻他告诉她这样的事情,她的反应却是“那是自然,皇后殿下还在宫里”。
“太子和会稽王会不会越打越厉害,战火烧到这里?”江城蹙眉,“我让人备好弓箭。”
桓广阳听她这么说,一阵心疼,柔声道:“我和外叔祖、舅父商量过,青云巷有重兵把守,除王府护卫之外,还有暗卫。表妹,你和舅母、阿倩的安全是有保证的。”
“这样啊。”江城眼珠转了转,殷勤看着他,“那,全靠你了。”
“好。”桓广阳被她信赖的看着,胸中热血翻涌。
江城漆黑明亮的眼眸中有了困惑之色,“十三郎,你方才说和我翁翁、阿父一起商量过,对么?你……你是打算……?”
这两天陵江王和萧冲也是忙的见不着人,江城听了桓广阳的话这才意识到,原来桓家和陵江王府在这样的时候,竟然是在合作的……
“我是觉得郡主这称号不够好,配不上你。”桓广阳浅蓝色的眼眸中满是柔情蜜意,“阿令,我觉得江城公主听起来会更加悦耳,你说呢?”
“十三郎。”泪水充盈了江城的明眸。
他是想做什么啊?江城公主听起来会更加悦耳,也就是说他会努力让她成为江城公主,而想要让她成为江城公主,也就是支持陵江王、萧冲父子上位。他又不傻,自然知道陵江王如果做了皇帝,和现在的老皇帝会有多大的不同。桓家也是有野心的,如果要夺位自然要趁现在这种纷乱不堪、萧家人正忙于内斗的时候夺啊,难道要先把英明强悍的陵江王捧上去,之后再设法从陵江王手中谋取江山?那不是傻了么?
“你是想……你是想……”江城哽咽。
“我是在想,太子和会稽王眼界狭窄,性情暴戾,不管任何一个人上位,都不是百姓社稷之福。”桓广阳正色庄容。
江城含着眼泪笑了。
他不爱说笑,到了这个时候反倒幽默起来,冠冕堂皇的话说出来像真的一样啊。
伏波郡王府的仆役带着桓广阳的随从找到这里来了,“十三郎君,大将军有急事找您。”江城这才知道桓广阳是明里偷闲找个空闲来看望她的,催促道:“表兄先走吧,姑父肯定有急事。”桓广阳不便再留,“表妹,再会。”深情凝视江城,带着随从走了。
“江城公主听起来会更加悦耳”,江城耳边一直回响着他的话语,不由的痴了。
要有多爱一个人,才会慨然做出这样的牺牲啊。
大将军府中,桓大将军笑着拍拍桓广阳的肩膀,“十三郎,你主意定了么?其实让她做公主也没什么好的,公主并不是至为尊贵的位置,皇后才是。”桓广阳神色淡淡的,“那您为什么不把阿母这位公主变成皇后呢?”桓大将军打了个哈哈,“这个……你阿母肯定是不乐意的……”桓广阳道:“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她也肯定是不乐意的。”桓大将军差点被他糊弄了,不过很快就明白过来,“十三郎你莫要胡乱混淆,你阿母已经是公主了,我要她变为皇后便要对付她的父亲和兄弟。你不一样,阿令现在还不是公主呢。”
“公主比较悦耳。”桓广阳淡定道。
“皇后也很好啊。”桓大将军循循善诱。
桓广阳微笑,“阿父您很清楚,这皇位本来就应该是外叔祖的,因为外祖父、王家、桓家的种种……种种行为才使得外叔祖和这皇位擦肩而过。本来就是他的,现在还给他,不是很公平么?”
“天下惟有德者居之。”桓大将军不赞成的摇头,“这天下为什么就应该姓萧呢?改成姓桓又有什么不可以?”
桓广阳道:“阿父,您知道阿令是怎么评价您的么?”
“怎么评价的啊?”桓大将军来了兴趣。
桓广阳轻笑,“她说,您太善良太有人情味了,不够无情,不够狠辣,也不够无耻,不够流氓,所以您大概做不了孤家寡人。”
桓大将军一开始觉得高兴,“阿令对我的评价还是挺对的,我这个人确实太正直了。”后来却生起气,“那又怎样?她的翁翁一样是不够无情不够狠辣,也不够无耻不够流氓!”
我不够资格做孤家寡人,她翁翁就有资格了么?!
“可是,她翁翁姓萧。”桓广阳淡声道。
陵江王和您一样不够卑鄙无耻,可是他姓萧啊,他是皇室中人,是现任皇帝的弟弟,如果皇帝肯传位给他,他登基为帝就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