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眶之中溢出了丝丝血痕,顺着她憔悴的脸上划了下来,一滴,又一滴,滑落在地上。
流钰放好大娘之后,转身走到了厅堂,厅堂之上,横尸遍野,所有人皆是被一刀毙命。
没有丝毫手法,没有一丝犹豫。
就像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计划,她仿佛看到了那屠杀者胜利之后的疯狂与得意。
一个又一个时辰过去了,流钰却感觉像是过了一世,找齐了七十六口人。
其中,流钰找到了流家上下五十四名男性,包括她才刚出身的弟弟,所有的人,无一例外,双手双脚尽数被斩断。
流钰只找回了五十三双手。
剩下的二十一名女性,全部受尽屈辱而死,她们的下体破烂不堪,犹如风中凋谢的秋叶,糜烂,腐败,颓废而绝望。
天色已近黄昏,风的怒吼声在燎原,夜色在哭泣。
流钰的指甲已经刨的沾满了泥土和血迹。她跪着找过了一个又一个草丛,“可是依旧没有找到那双遗失的手啊!”她心中在不断的嘶喊着。难道自己给他们留个全尸都做不到吗?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这样的!我一定能够找到!一定能够找到!!不急,我不急!”流钰疯狂的摇着头,头发在空中不断的飞扬着,她的双手都已经染上了血迹。
她不敢去想像,自己的亲身父母的尸首在何处,她更加不敢想象,那会是一副什么样子。
刨了许久,她突然触摸到一个柔软的粗布料,她的双手开始剧烈的颤抖,发丝已经在夜风之中吹散开来,胡乱的拍在她的脸上。
她全然不顾,只是感觉整个人都呆住了,时间仿佛在那一刹那停止。
她抑制住自己的血泪,努力控制不让它溢出来,嘴角露出了一个牵强的微笑:“娘,这是娘惯常用的流云布。”
整整跪了一天一夜,她一直处于这个姿势,撕心裂肺般的疼痛牵扯着她的心。
跪到痛已经麻木,跪到血已经流干,秋风吹落了一阵又一阵的落叶,她全身却依旧纹丝未动。
乌黑的发丝顺着风不断的飘扬,送走了秋的气息。
她的脸色已经苍白到了一个境界。
“死了吧!”一个残酷无比的声音在她心中回想道。
“不,你不能就这么死去,她们都是因为你而死的,都是因为你!!!”一个嘶声力竭的声音在心中不断的回响着。
两种激烈的言论不停的在流钰脑海之中碰撞,似乎致力于要挤爆她的脑袋。
她两只手用力的捂住耳朵:“不!不要!啊!!!”
眼前一黑,她就失去了意识。
世界归于平静。
一切似乎都未曾发生过一般,只剩下空气之中淡淡的血腥味和腐烂的味道在发酵。
……
虞灵回想起那时,等自己找到流钰,她已经被河水泡的发白,虞灵用三娘的续命丹给流钰吊了几天几夜,才把她捡回了一条命,流钰总算是有了一丝气息。
“哈哈……虞灵,这都是拜你所赐,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今日你不杀我,只要我流钰在一天,我必让你惶恐一辈子,生生世世,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流钰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满目狰狞冲虞灵吼了一句,随后她便快速下床,独自离开,不见了踪影。
三年时间一晃而过,虞灵再见她时,已是在几天前的食珍楼了。
后来,虞灵回到醉风楼时才意识到,原来这一切都是她假扮流钰时遇到的那场暗杀惹得祸。现在得知轩辕弋的身份之后,她似乎理解了流钰的仇恨。
说到此事时,流钰的脸上已经没有丝毫表情,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一般。
她看着虞灵轻蔑的开口道:“虞灵,你所拥有的东西,我都会夺过来,包括你曾经假扮的“流钰”!
她眼神定定的看着虞灵,眼眸深处却是划过了一丝疯狂。
虞灵听后,眉头一沉,她知道,她指的是轩辕弋眼中的流钰,那个三年前曾经假扮“流钰”的自己。
流钰眼中划过一丝仇恨道:“这是你欠我的,无论如何,我必须要亲自查出当年的真相!”
究竟有哪些人亲手动过她的家人,她定要向他们一一索命,不,索命还不止,她要让所有人的人生不如死!疯狂的仇恨席卷着她的内心,剧烈的痛苦年复一年似刀割一般刮着她的心,她磨练了三年,等的不过就是这个时机。
虞灵脸色一冷:“流钰,你不要执迷不悟,这些人一个个都是朝廷命官,你又如何能够屠尽?”民如何与官斗?最后不过自己落得个不得善终得下场。
她和流钰自小一起长大,如若不是三年前那件事情,流钰也不会落的这般下场。念着以前的感情,她有心想劝告她,可谁又说的准流钰就是错的呢?痛苦已经把她折磨的不成人样了,如若要放下,谈何容易。
流钰充耳未闻,哈哈大笑道:“执迷不悟?哈哈,咱们走着瞧。”
她的心思千回百转,手中渐渐松开了紧扣的长裙,眼睛慢慢的阖上,长长的睫毛轻轻的煽动着,淡红色的唇色轻轻的吐出几个如释重负的字:“你对轩辕弋做了什么?”
流钰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你看不出么,他现在喜欢的人是我,至于你,他早就忘了!”话音刚落,随即她望了望四周,谨慎的踩上了回去的路。
虞灵见她已经回去,上齿便紧紧的的咬住了下唇,轻轻的喃喃道:“不会的!不会忘记的!”
……
“哟,好生漂亮的姑娘,怎么一人独自在这?”虞灵正打算回去时,从竹林处转来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他摇着扇子徐徐走了过来,一脸玩世不恭的模样。
轩辕弧远远的便看到了一个白衣飘飘的女子,他嘴上挂着一起玩味,心中却是沉思,这宫中何时来了此等姿色的女子?莫不是父皇新晋的才人?
虞灵听着这声音有点耳熟,不由回过头一看,只见此人一身藏青色的长衫,腰间挂着玉佩叮当作响,乌黑浓密的长发被一根丝带捆住垂落于腰间,他的眉眼狭长,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狡黠笑容,当虞灵见到他时,不由惊讶道:“狐狸?”
轩辕弧听到这声陌生却又无比熟悉的声音,心中陡然一颤,他不敢置信的快速跑上前去,见到此人带着面纱,眉眼炫彩夺目,美的让人移不开眼。
他的泪腺之中涌出一股酸涩之感,擦擦了眼睛,他颤抖着声音不确定的问道:“钰儿?”
虞灵心中一暖,眉眼弯弯的打趣道:“怎么,不像是我吗?”
轩辕弧听到这清脆悦耳的声音,心中一阵突如其来的喜意弥漫开来,他一把冲上前去,狠狠的把眼前之人抱在怀中,他的眉头紧皱,神色却是从未有过的喜悦,直到感觉怀中之人传来体温时,他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原来一切都是真实的,原来一切都不是一场梦。
虞灵见他冲过来,还来不及反应就冲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闻到他身上清新的干草味,她内心一怔,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他们三人相处的日子,可惜,三年时光匆匆流逝,早已物是人非。
轩辕弧再次不确定的问道:“钰儿,真的是你吗?”
虞灵心中划过一丝暖意,狐狸男还记得自己,仿佛是为了让眼前之人安心,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道:“是我,三年前,我获救了。只可惜一直寻不到你们。”她的心中划过一丝酸涩,现在,见到了又能如何?
轩辕弘紧紧的把她抱住,深深的吸了一口她身上的清香味,满足道:“真好,你还在。”
“要是四哥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想到这,轩辕弧突然皱了皱眉,据说四哥府邸之上新来了一个美貌的女子。他甚感奇怪,四哥心心念念的人不一直是钰儿吗?怎么会突然留宿其他女子。按下下心中的疑惑,他并没有将这件事告诉眼前之人。
虞灵眼神黯了黯,想起方才流钰的话,心神一沉,她脱离了轩辕弧的怀抱,眼睛亮亮的看着他:“狐狸,答应我,不要向任何人提起我的出现,包括轩辕弋。”
说完此话,她的神色有些苍白,依照轩辕弋今天的反应,她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所以,还是不要让他处于危险之中才好。
“为什么?你可知道四哥找了你多久?如今你回来了,为何还不能让他知晓?”轩辕弧好看的眉毛皱了皱,眼中恢复了一惯的清明。
“莫不是想给四哥一个惊喜?”他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正如虞灵第一次见到他那般,但心中却是划过一阵苦涩。
也许,对于他来说,只有这样,他才能在她心中留下一抹位置,哪怕一丁点也好。
虞灵牵强一笑:“不,你答应我,我有不得已说的苦衷。”若是寻了好久,又怎么会认错人?又怎么会如此待她?
轩辕弧见此,神色也淡了下来:“那……你打算瞒四哥到什么时候?”
虞灵认真的摇了摇头,眼睛看着这挺拔的竹子:“我也不知道,或许,一年,或许几天,或许……”她的眸光闪过一丝迷茫,流钰必定知情,但是她定不会轻易告诉自己。
只能自己去查找线索。本以为,找到人了,便能够圆满,谁知,再次相见,他居然视她如同陌路。
难道真的是有缘无份?
轩辕弧心中突然有一个想法,这个想法就如同春笋一般吸收了雨水之后疯狂的滋长,三年前,因为一剑的落差,她喜欢上的人是四哥,忽略了自己。三年后,自己先于四哥认出她来,那么自己是不是也有那么一丁点希望呢?
那一剑的落差,却让他等了三年,足足用一生去后悔。
回忆汹涌澎湃的充斥着他的脑海,无情的让他再一次舔蚀自己心口的伤疤。
康乾二十九年秋。
盘龙城护城河中。
那晚,夜色朦胧,雾蔼沉沉。层层的黑云似蚁巢般密密麻麻的袭来,似是在嚣张的喧夺自己的主权。天色的微光被渐渐的吞噬,绝望的反抗着,似乎在垂死挣扎。
虞灵以流钰的身份受邀与三人一同前往回龙舫。红漆喷洒的木柱错综复杂的勾建成这精致绝伦的回龙画舫,丝丝悦耳的歌舞声迎风而起。
三人侧坐于舫内的一侧,上好的工艺篆刻的雕花,令此时的场景有几分文雅。精致的香炉升起了云烟,袅袅雾气似炊烟般四散,淡淡的熏草味弥漫了整个画舫,应和着歌舞,使初秋的风顿时有了一丝暖意。
盘龙城护城河边,一大堆黑色的身影似幽灵般井然有序的快速移动,为首的那人蒙着黑色面纱,眼神歹毒狠辣,他眉眼处有一条细长的狰狞的刀疤,在惨白月光下,那条疤痕更加阴森恐怖了几分。
他做了一个向上挥掌的手势,沉声道:“大家先停下来,小三子,你带领这一队人在岸上埋伏,然后分一批善泳的水手给我,我带领他们下水去突袭,这次,务必杀了那狗皇帝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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