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为二月春寒料峭、天还是很冷,所以这店虽不讲究,人却还不少。
在二人对面的一张桌旁坐着两人,一看便知是亲兄弟俩,不说衣着,就是相貌也很相似,这两人很少说话,只是喝酒,但那年长一些的,从这主仆二人一进门起、目光就不停地向他们这边扫。虽然心中有所觉察,可朱棣也不动声色。
饭刚吃到一半儿,忽听外面人喊马嘶,有人在门前勒住马匹大声道:“这天儿还真够冷的,哥儿几个,不如进去喝几杯!”
“好吧,喝几杯暖暖身子再回去也来得及,走吧。”
另一个人的话音刚落,便听见杂乱的脚步声来到门前,“咣”的一声门被踢开,一股寒气直冲进来,惹得店里的人们不得不抬头去看。
只见五个蒙古大汉鱼贯而入,而且门外还有不少随从。最前面的黑脸大汉向四周看了看:“哟嗬,没想到这巴掌大的小店儿里,人倒还真不少。喂!你们都差不多了吧,喝完的马上给爷爷们腾地方!”
这分明就是在赶人走,虽然这些人太过蛮横,但店里的人还是不想惹他们,已经有一半儿的人开始结帐离开,剩下的人也有的准备走。
朱棣看了看对面那兄弟俩,见他们象没那么回事儿似地继续喝着,便也没动。但郑和有些担心地看了看他,朱棣轻声安慰道:“没事儿,别管他们。”
又过了一会儿,店中先来的客人中只剩下中间桌旁的三个人和那兄弟二人,再就是朱棣主从。
黑脸大汉招呼其余四人坐下,然后回头看了看,“哼”了一声、径直来到中间的桌子前一拍桌面:“喂!你们怎么还没走?!”
那三人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人指了指面前的酒壶:“酒还没喝完,怎么能……”
说音未落,那黑脸大汉早已抓起酒壶、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酒已没了,该走了吧!”
酒壶被墩在桌上,那客人的脸早已气得通红,看着黑脸大汉:“你、你……”
“算了,走吧,”身旁的一人拉住他,三人便起身、气忿忿地走了。
得意的大笑了一阵,黑脸大汉又朝朱棣这边走来。郑和有点儿紧张,但见朱棣若无其事的样子,也不能再说什么。
那大汉来到二人身边上下打量朱棣一下,又看了看郑和:“你们俩怎么也来喝酒?”
“这是酒店,来不得么?”朱棣瞟了瞟他。
黑脸大汉撇了撇嘴道:“瞧你这细皮白肉的,准不是我们蒙古勇士,汉人吧?”
“汉人又怎么样?酒都不能喝么。”
“对!汉人不配喝酒!”黑脸大汉的巴掌随着吼声、已拍在桌面上。
可吼声刚落,旁边传来怒骂:“是哪个乌龟王八蛋这么说的!”
朱棣扭头一看,见对面那兄弟二人中年轻点儿的那个、已经怒气冲天地瞪着这边。
黑脸大汉可气坏了:“你活腻歪啦!爷爷还没赶你,你却自己骂起爷爷来了!”
“就骂你了,”青年一脸冰霜,“骂你这敢瞧不起汉人的王八蛋!”
黑脸大汉从肋下抽出弯刀、猛地劈去,却见那青年身形一转,轻巧地避开刀锋,顺势抓住了他的手腕。大汉急忙往回拉,青年冷冷一笑,手中一推一送、叫了声:“你给我坐下吧!”大汉便倒退几步、险些摔倒,多亏旁边一个穿黑皮袍的大汉扶住了他。
朱棣暗自吃惊:好身手啊,不知他兄弟二人是哪里的。正想着,见那大汉又要向前冲,却被身后的一个红脸大汉拦住了。
红脸大汉看了看那对兄弟,又看了看朱棣二人,问道:“你们是一起的?”
“不是,但都是汉人!”青年也看了看朱棣、斩钉截铁地答道。
红脸大汉点了点头,然后向朱棣走过来:“不好意思,我这位兄弟做事鲁莽,还望见谅……”
嘴上说的很客气,可手上却不是一回事,话音未落、红脸大汉的右手已突然向对方左肩抓来。
幸好朱棣在他走向自己时、心中已存了戒备,见他右手离自己左肩只差几寸远,忙将肩一沉,躲过这一着。可那红脸大汉的手腕紧接着一翻、直向朱棣咽喉锁来,朱棣右手向内弧型将对方的手向下一拨,左掌已拍向他的前胸,红脸大汉左手伸出来擒朱棣的手腕,朱棣忙将左掌收回,顺势现肘朝他腹部捣去,红脸大汉连退了几步站稳、冷眼看着他:“看你象个书生,没想到身手还不错。老实说,你们是不是明军的探子?”
见自己赢了这一阵,朱棣本来心中还有些高兴,可听他这么说,顿觉自己有些莽撞,但事已至此,只得想着怎么应付。
还未想出对策,却听旁边那青年道:“怎么?你们打不过人家就找人家的茬是吧!难道你们这些蒙古勇士只会这么耍赖吗?!”
那穿黑皮袍的人瞪了他一眼:“你胡说什么!这是我们蒙古兀良哈部首领脱儿火察,怎么能和你们这些人耍赖!”
兀良哈部?刚刚和马云、叶旺谈过他们。朱棣心中顿时一动,又打量了脱儿火察一下、道:“不是耍赖又是什么,好端端的为什么说我们是明军探子?”
“不为什么,就是看着你象。”黑皮袍子死盯着他道。
“先别急、哈尔兀歹,”脱儿火察对黑皮袍子摆了摆手,又看着朱棣道,“你说你不是明军探子,那好,我问你,你若是这北方汉人,为什么话语中带着南人的口音?还有,你身边为什么带着剑?而且,你若是赶路的,为什么不带着包裹?怎么样,答不出来了吧。”说到这儿,瞟了那兄弟二人一眼,“本来我们是出来打猎的,不想偏巧遇上了你们,那就别怪我了,你们今天一定要跟我们走一趟。”
朱棣还在想办法,却见郑和的手已悄悄伸向剑柄,便一把按住他的手。
就听那兄弟俩中的兄长、终于冷冷地开口了:“如果我不想跟你们走、又怎么样?”
“这就由不得你了。”脱儿火察冷笑一声、把手一挥,只见门窗大开,几十张弓箭一起对准了四个人。
小小的酒店中的空气仿佛瞬间凝结了一般,店主、伙计早吓得不知藏到哪里去了。
忽然,朱棣笑了,笑的那么轻松自然,所有人都有些奇怪,忍不住一起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