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时代里,有时候村长族长之类,比县太爷都管用。
尤其他们这种宗族式的村子,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的第一反应不是报官,而是直接开族会商议怎么惩罚何苗。
族长是将桌子拍的重重响,斩钉截铁的表示,何苗当众杀害自己亲生子女,这等弥天大罪,是一定要受极刑的。
至于鳏夫,众人虽对他有所质疑,但是何苗如今状若疯魔,谁会相信她说的是真的,而不是多年抑郁成疾,幻听幻想?!
只是这鳏夫的两任妻子一死一疯,他本人就算没做什么,也是个铁定克妻的命。
所以干脆将那鳏夫收拾一顿,给他凑些钱,让他去镇上寺庙落发为僧,为两任妻子诵经祈福,总好过在村子里吓得一众大姑娘小寡妇们人心惶惶。
族长他们最后商议,三日后,将何苗沉塘!
古时以族规处置,大多是以沉塘为主。
主要是,那么搞死人,干净又卫生,还能喂喂鱼虾蟹。
判决下来后,何母哭着给何苗去送饭。
她既心疼何苗即将沉塘,又怨恨她不听话,非得把事情闹大,弄得何家再次成了笑话,她弟弟好不容易说的亲事也黄了。
“苗苗啊,你我母女一场,我给你最后再送三天饭,也当全了你我母女情意。”
何母一边喂何苗,一边哭着说:“下辈子,只求你千万不要再投生到我肚子里了。我无能,真的护不住你啊!”
何苗就着泪水大口吃饭,她也不吭声,只大口吃饭。
吃饱喝足,她叫住起身离开的何母:“娘,那个畜生关在哪里?!”
何母回身看她,瞧着何苗布满杀意的眸子,刚想劝一劝,就听何苗问她:“娘,那个畜生害了我,害了你们,让你和爹在村子里抬不起头,让大哥被迫和离,让弟弟连个残疾都娶不来。想想这些年那些流言蜚语和嘲笑,娘,你不想报仇吗?!”
何母怎么不想报仇?!她恨不得将那个害了自己一家的鳏夫,生啖其肉!
可她能怎么样呢?!她还有儿子,还有丈夫,她丈夫甚至与女儿断绝关系,这种情况下,她再恨,也没办法报仇。
“苗苗,咱们没有证据,你这样,是胡乱捏造啊!”
何苗急了,她低声嘶吼着,如同一只急切而愤怒的野兽:“亲耳听到他跟她妹妹说的,亲眼看见是他俩在说,怎么是胡乱捏造!我没撒谎!”
吼完,何苗也明白何母的顾忌,她话锋一转,软软的求着何母:“娘,不用你去,你只要把绳子给我解开就行。”
“你别想了!”何母站起来,泪眼朦胧的看着何苗:“我给你送这几天饭,已经是全了你我母女情意,你已经疯了,疯子的话,没人信的,我,我不会信的!如果,如果他真的有罪,族长怎么会放他归家?!族长不会错的,我不能听你疯言疯语!”
说着,何母提着篮子踉跄离开。
何苗看着脚边被何母‘遗忘’的碗,用脚将碗踹碎,蹭过身子,捡起碎碗,就着一手鲜血,将绳子磨断。
关何苗这地方,她年少时,哥哥曾带她来过,那时他们天真的将这地方寻了个遍,当做游乐场。
所以她知道,这地方有个隐秘的破洞。
寻常人看不出,要扒开遮挡物才能看到。
她不确定那地方是否还在,但她别无他法,只能赌一赌。
万幸,那破洞依旧。
她如今虽说长大了,可瘦小的身材,倒也钻得过去。
时值月初,夜色浓得让人看不清路。
何苗只能凭着直觉和偶尔借到的一家点了油灯的光亮辨别方向。
踉踉跄跄的跑回鳏夫的家,何苗翻进后边矮墙,在房后仓房拿了一个趁手的武器,悄声摸到房门前,想杀了那个畜生。
可她是真倒霉啊,鳏夫跟狐朋狗友喝的烂醉,鳏夫口渴去厨房喝水,炕上躺着的,是来宽慰他的狐朋狗友。
可今天一点月色也无,屋里又憋仄,能见度低的只能靠记忆定位。
所以何苗能听见炕上有人在呼吸,却分辨不出那个人是谁。
她以为是鳏夫,于是提起武器就冲他狠狠扎去!
炕上的人被扎得惨叫了一声,何苗一怔,她听出这声音不是鳏夫,正想逃,却被闻声进来的鳏夫抓了个正着。
早期言情文里,女主总能阴差阳错的把陌生的男主当亲亲绿帽男友,这其实是不符合实际情况的。
相伴多年的人,怎么可能会认不出?!甚至都不用看,聪明些的,凭借对方味道都认得出!
鳏夫与何苗多年夫妻,尽管带着血腥味儿,但他依旧一下子就认出了何苗!
自从今天亲眼看见何苗杀了自己一双儿女,又当众骂自己应当绝后,且将之前的事情翻出来说,导致他被族长勒令出家。
他简直都要恨死何苗了!
原本还觉得何苗只是沉塘,并不解恨。
如今撞到自己手里,他怎么会放过她?!
当下拼着胳膊受伤,夺过了何苗的武器,然后狂叫着对她胡乱劈砍着。
等村里人赶到的时候,何苗已经被他毁了容,像拖死狗一样在院子里拖拽着。
等众人把他拉来,跟他说这个是何苗,他又崩溃大哭,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诉说着懊悔。
对着族长和村民磕头,求他们饶何苗一命,他愿意带何苗离开村子再也不回来。
鳏夫哭得情真意切,额头都被磕出血,大部分村民都被感动。
族长倒是怀疑他,可他不想多生事端,也就睁一眼闭一只眼,让他带何苗离开。
于是第二日,鳏夫就拿着一把斧子,拉着家里的板车,拉着濒死的何苗出了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