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应这玩意儿,最不好整。
让人摔一跤是报应,断个腿丢个命也是报应。
陈昭让于秀给个具体章程,想要个什么程度。
于秀仰头看着陈昭,她很遗憾:“有人说,虐待孩子是要进监狱的,我应该相信的,可是,我不敢信了。”
“我还可以,相信吗?!”
陈昭呼了口气:“我也不知道,咱试试吧。”
陈昭来到的节点,是于秀九岁这年。
人的奴性是可以被驯化出来的,她自小被父母丢到亲戚家,早都被训的跟狗一样听话。
而农村的狗,挨打受骂,是常事。
掀起衣服往镜子前一站,身上全都是伤痕。
真是,满满的证据啊。
陈昭忍住抄菜刀砍人的冲动,穿好鞋,闷头往外走。
盛夏的早上,还算凉快,村里人习惯趁着早晚时间除除草,洗洗衣服什么的。
瞅着老于家那个小野孩儿闷头撅的撅的走,下意识问了一句:“你干嘛去啊?!”
陈昭抬头看了对方一眼,不搭理,直接走了。
那人看小孩儿不搭理她,‘嘿’了一声,只当是晦气。
村里人都知道于秀遭罪。
最早时候倒是有人好心提醒过于秀父母,可对方只说他家兄弟不是这样人。
只是同村而已,人家亲爹妈都不管,别的人也不好再多嘴多舌。
——
山路难行,陈昭走了大半天,她实在走不动了,眼见周围没有其他人,赶紧让168带她一段儿。
等她咕涌到警局,都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
风尘仆仆的一进去,陈昭张嘴就是一句:“我要告于有成全家。”
这话说的,负责接待的女警错愕了一下,俯下身,看着陈昭撸起袖子露出的伤痕,梗了一下,软言软语的问:“小朋友,你别着急,慢慢说。”
陈昭把衣服掀起来,露出身上的新伤叠旧伤。
口齿清晰的说:“我爸妈外出打工,把我寄宿在叔叔家,他们把我当奴隶,还打我,从小到大。”
陈昭顿了顿,问女警:“姐姐,他们是犯罪吧?!电视上说打孩子是犯法的,可以抓他们吗?!如果不抓,你们能不能帮我找我爸妈,我最近心口总是疼,我感觉我好像要死了。”
只要是正常人,几乎没有人可以抵得住一个满身是伤的孩子说这种话。
女警又心疼又愤恨,赶紧掏出自己的零食,一边哄着陈昭,一边跟同事商量着办法。
陈昭走路用了六个多小时,对方开着拖拉机过来,只用了两个小时。
来人是于秀的婶婶,一下车,就揪着她要揍。
被拦下了,也是破口大骂。
陈昭静静的等着对方骂完,然后再一次重申,她要告他们一家!
“你,你这个白眼狼!你生下来,你那死妈就把你丢给我!这么多年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养大,你现在居然要告我?!早知道我就不该管你!就该让你妈淹死你!”
陈昭静静的看着她,就冲于秀之后的经历,她相信,这女人说的是真的。
但是,遗憾的是,他们并没有淹死于秀。
老实说,按这个标准的话,于秀能活着,都应该感恩戴德。
可是,怎么办呢,于秀不懂得感恩,陈昭更是狼心狗肺。
她们只想让这些人,为自己的暴虐付出代价!
说实话,虐待儿童这个罪名,乍看挺严重,但是法律上的轻伤量刑标准,放在现实,那是要人半条命的程度。
于秀挨的打,是长期的,来自不同人的,甚至动手的还有孩子。
而且于秀未成年,这种事情,父母的态度占很大一部分。
所以更不好评判了。
尽管很生气,但是这事并不能按照陈昭的设想发展。
因为跟于秀的亲生父母联系之后,对方明确表示,不追究。
还隔着电话大骂了陈昭一顿,觉得她不懂事,不知感恩。
陈昭话都没听完,就挂掉了电话。
她回过身,看着神色担心又为难的女警和一脸‘小兔崽子你特么等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的婶婶。
叹了口气,抬头最后看着他们问了一句:“如果我坚持告呢?!”
“父母把我丢给他们,因此我被欺负这么多年,挨打了这么多年。所以,我这身伤,父母也有责任。”
陈昭看着女警:“我记得,《未成年人保护法》第十七条:未成年人的父母或者其他监护人不得虐待、遗弃、非法送养未成年人或者对未成年人实施家庭暴力。”
“我这一身伤,就是他们对我家庭暴力、虐待我的证据。”
“亲生父母对我所受苦难视而不见,不作为,严重伤害到了我的心理,也算虐待吧?!”
“那就一起告了吧。”
陈昭看着那些神色难堪的人,轻飘飘的说。
这是她做任务以来,第二次想以理服人,而不是私刑泄愤。
所以,请不要让她失望啊。
还不错,虽然只是小镇上,但是执法人员并没有按照人情世故给她讲和,维持原判的让她跟那些人回去。
而是给她找了住宿的地方,并再次联系于秀的亲生父母,勒令他们尽快回来。
其实这件事,放在真正的孩子身上,是很难搞的。
因为孩子是弱势群体,他们没办法在这个社会独立生存。
他们不敢失去父母的庇护。
虽然,很可能也没有什么庇护,但是哪怕徒有其表,有父母的孩子,和被父母抛弃的孩子,所遭遇的事情也是不一样的。
有多少住校的,或是留守的孩子就因为父母离得远而受委屈。
别以为小孩只有天真,他们恶起来,不比成人程度轻。
他们年纪虽小,但该有的攀比心,一点也不少。
从容貌,到吃穿、性格。
成年人看不上谁,大部分正常人顶多就是不搭理对方,但孩子要是看不上哪个同学,他们会很明显的搞孤立。
小孩子的喜恶是张扬且直白的,热烈,也极其伤人。
并且会形成固定模式。
普通的孩子,招架不住的。
有父母的孩子在遇到这种情况时,都很可能求助无门,如果是被标注了没有父母的孩子,那么他很有可能是被孤立的目标,并且,就连老师都会懒得理。
毕竟,这世上拜高踩低的人,不分职业和性别。
所以。。。
陈昭抚摸着伤疤,默默的想,她真无能啊,其实她并不能真正的拯救的‘于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