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石愿就成了“画炉”的常客。
他几乎隔三岔五就会来“画炉”，频率非常高。
每次过来除了吃饭之外，还会去后院看柳婉如作画。
两人一开始的关系还有些剑拔弩张，渐渐的就变得融洽起来。
也就是那时，柳婉如才发现石愿这个人其实并没有那么讨厌。
他总是会特别谦逊地询问柳婉如关于丹青的知识，虔诚得像个学生。
很快整个夏季就这样悄然而逝，这天柳婉如还是和往常一样，忙完了“画炉”的杂事之后，就开始在后院的书房作画。
才刚刚起笔，石愿就如约而至。
他手里拎着一个果篮，里面放着柳婉如最喜欢吃的草莓。
把果篮放到一旁，他熟悉地拿起盘子，把草莓放到盘子里，紧接着就出去清洗，洗干净后把果盘放在书桌旁。
之后他又开始去外面泡了一壶果茶，将洗净的茶杯放在果盘边上，把茶倒好。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就默默地站在了一旁，像个随时等候吩咐的仆人。
柳婉如早就已经习惯了这一切，这段时间以来，石愿每日都是这样，在自己作画的时候来到书房，帮自己布置好一切。
只要自己有需求，他都会第一时间去办。
而她也知道，这个男人之所以这么做，是想要请教自己关于丹青的一些知识。
几次柳婉如也提过，她说：“如果你也喜欢作画，我可以教你。”
而每次一提，石愿总是会回答说：“我对作画不感兴趣。”
一个对作画不感兴趣的人，为什么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向自己请教这方面的知识？
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此人还想着做旧！
一想到这一点，柳婉如就会懒得理石愿，有时候甚至还会略带讽刺地说一些刺耳的话。
“你很缺钱吗？”柳婉如提起毛笔问道。
石愿站在一旁道：“还好。”
“那你为什么要制假贩假？”
“这是我的手艺……”
“手艺？”柳婉如不以为然地冷笑一声，“这世界上谋生的手艺多了去了，何必要做这种事？”
石愿沉默了起来，没有回答。
见他不说话，柳婉如银牙一咬，也懒得理会他，继续开始作画。
等画完收笔之后，柳婉如活动了一下手臂，将毛笔放下，拿了一颗草莓轻轻咬了一口。
“今天是不是该结账了？”她说。
石愿点头：“钱我都带来了，你稍等一下。”
他出门片刻之后，回来拎着一个皮箱。
这皮箱四四方方，并不小，反而像一个行李箱。
他将皮箱横放在地上，打开锁，掀开盖子的时候，只见里面放满了一叠叠整齐的钞票！
柳婉如愣了一下，看着这些钱一时间眉头紧锁。
“这些都是你的。”石愿站起身说。
“这么多？”柳婉如有些意外。
石愿道：“你的每一幅画，我都已经卖出去了。而且在卖之前，我都告知了对方是赝品。所有卖的钱，全都在这里，我没有多拿一分。”
听到他这么说，柳婉如心里充满了疑惑。
此人让我画画，把画卖出去却不抽半分钱，他这是想要做什么？
“为什么？”柳婉如问。
石愿犹豫了一下说：“我并不是以此谋生。”
“那你让我作画的意义何在？”
“我只是想要了解……”
“了解什么？”
“了解古画……”
这个回答更是不知所云，柳婉如有些莫名其妙。
他不喜欢画画，又想要了解古画，而且又不以此谋生，他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呢？
似乎看出了柳婉如的疑惑，石愿说：“有些原因，我不方便透露，望柳老板见谅。”
“我也不是很想知道。”柳婉如故作无趣地说，“你给钱我画画，其他的事情我不会多问。”
从那天开始，柳婉如对石愿的态度明显要比以前好了很多。
其主要原因是她知道了这个人，并不是一个无底线的作假人。
他在卖假画时，都会告知对方。
而且卖出去多少钱，都会把钱拿来给自己当做报酬。
柳婉如当然不在乎钱，如果她在乎“画炉”也不可能几年如一日，任何东西都不涨价。
如果她在乎钱，以她的本事，不敢说家财万贯，但至少可以做到衣食无忧。
一幅又一幅的古画从“画炉”出去，一箱又一箱的钞票从“画炉”进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柳婉如发现自己作画赚到的钱已经多到了一种让人诧异的程度。
她发现石愿带过来的钱比起之前越来越多。
“这段时间你带过来的钱怎么变多了？”柳婉如问。
石愿笑道：“东西好，价格自然就高。”
“我怎么听你这话也不像是在夸我。”
“你的画我都进行了一些细小的处理……”
听到这，柳婉如脑子里忽然就闪出了一个念头：“你找我作画，就是为了提升自己的作假手艺？”
石愿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这么执迷不悟呢？”
石愿叹了口气，看着柳婉如说：“你相信我，我没有指望靠这门手艺去赚钱，也没用这门手艺坑害过别人……我有我自己的苦衷。”
“什么苦衷？”
这是石愿第一次和别人吐露心声，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他心里那些隐藏的事情，好像一下子都有些藏不住，想要蹦出来一样。
可话到嘴边，他又咬牙咽了下去。
“你不想说，我也不勉强你，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够走正途。”柳婉如道。
“你是在关心我吗？”
柳婉如一愣，看着眼前这个眉清目秀，眼神中带有一丝期待的男人，她的心跳忽然加速起来，许久才喃喃道：“嗯……”
听到这个回答，石愿的心也好像被什么东西敲击了一下，顿时有些微微颤抖。
“过几天我可能就要离开江北……”石愿道。
柳婉如回过神问：“去哪？”
石愿沉默。
“以后都不回来了吗？”柳婉如问。
“当然不会……”
“什么时候回来？”
“可能一年，也可能更久。”
“非去不可吗？”
“嗯。”
柳婉如深吸了一口气，她忽然有种想要让石愿留下来的冲动，可是她清楚，即便是自己开口，他也不可能会听自己的。
“我们算是朋友吗？”她问了一句。
石愿有些意外看向她：“如果你愿意当我是朋友，那我们就是。”
“好！”柳婉如笑了起来，“那我等你，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