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假了,校园里空无一人,静悄悄的,望望大门处,门房里的灯光熄灭了,看大门的老李估计正在做着美梦吧。
找到苑巧莲的办公室,白斌从衣兜里掏出一把改锥,抓住门上的铁锁,用改锥的尖在铁锁的侧面一阵剐蹭。
白斌从小没有玩具,所以经常捡一些破烂玩意研究,锁的结构他早已研究透了,看似坚不可摧的铁锁,只要把侧面的铁皮剐掉,磕掉里面的几根细圆柱,随便用一把钥匙就能打开。
一阵窸窸窣窣地剐蹭后,几根圆柱陆续掉出,揣起改锥,掏出钥匙,照着锁眼儿捅进去,一拧,咔嗒一声,开了。
白斌一时觉得有些失笑,小时候研究铁锁只是好奇,没想到真还派上了用场。
进了办公室,他没敢开灯,掏出手电,在几张办公桌上一阵寻找。
果然,在一张办公桌上看到一摞试卷,走过去一看,正是苑巧莲他们班的数学试卷。
于是坐下来,一手拿手电照着,一手翻那些试卷。
很快翻完了,没找到白真的试卷。
是不是自己翻得太快有遗漏,于是又仔细翻了一遍,还用手指搓着纸张,以免错过粘在一起的试卷。
然而,还是没找到白真的试卷。
草率了,如果苑巧莲故意在白真的试卷上做手脚,自然会处理掉她的试卷的,或许她随身携带着,或许已经烧了。
学校内部的考试,没人会查的,苑巧莲完全可以根据自己的意愿,决定给不给学生发试卷。
坐在那里闷想了一会儿,还是不甘心,于是又在抽屉里找。
终于找到了!
那张试卷被叠成四方状,夹在一个笔记本里,展开来一看,正是白真这次期末考试的试卷!
竟然没有判,只在卷头的分数栏里,用红笔写了个47分,下面画了两条横杠。
竟然真的是这样的!
白斌借着手电的光,粗略地查看了一遍白真的卷子,她答得很好,在白斌看的几道题里,还没发现一个错误,而且她的字写得也很工整,答题步骤十分规范。
苑老师啊,你有点太狠了吧!
想起自己当年的遭遇,白斌义愤填膺,将卷子折好,装进衣兜就离开办公室,气愤之下,连破坏的锁子也没归位。
走了两步,他猛地站住了。
这只是一次学校内部的考试,校方拥有最终的解释权,假如苑巧莲不承认,反咬他一口怎么办?
比如她可以说,白真的卷子和同学们的卷子在一起放着呢,是白斌半夜潜入办公室,偷换了试卷,企图掩盖白真没考好的事实,从而达到嫁祸苑巧莲的目的。
很有可能,这帮人,向来是机关算尽!
而且,自己潜入校园毕竟是事实,到时候扳不倒苑巧莲,还会让白真在学校里的处境更加艰难。
怎么办?
白斌想起了当年的吴小异,想起了现在的周密,是非曲折向来不是真的是非曲折,而是谁强大,真理就掌握在谁手里。
在自己还不够强大之前,只能忍气吞声,只能委曲求全,甚至还要向敌人摇尾乞怜,这就是现实的人生。
白斌返回到办公室,将白真的卷子重新夹回到那个笔记本之中,将现场恢复原样,出了门,将毁坏的铁锁也恢复原样。
铁锁当然是完全恢复不了的,那几根圆柱太过细小,掉到了地上,在这暗夜里是不可能找到的,就算找到,圆柱长短不一,拆时没看顺序,没有钥匙,是无法按原样组装起来的。
所以白斌所谓的恢复,只不过是在铁锁的侧面涂上502胶水,然后在红砖墙上蹭了些砖灰,这样看起来,铁锁只是生锈了,不细看,根本看不出做过手脚。
当然,它已形同虚设,随便一把钥匙就能打开。
白斌按原路返回家,钻进厨房,拉亮灯,在脸盆里洗手,拆开包在手掌上的布,血还在殷殷往出渗,水盆里的清水马上变成了血水。
就那么擦干净手,撕了块卫生纸按在伤口上,先睡吧,明天再说。
一转身,白真穿着睡衣站在门口。
“你去哪了?”白真疑惑地望着白斌,又看着他的手,卫生纸渗出血,“你手破了!你半夜三更干嘛去了?”
“上了趟厕所,不小心摔了一胶,把手擦破了皮。”白斌遮掩地说,又问:“你怎么还不睡?”
“醒了,再睡不着。”白真的脸上笼罩着一层与她年龄不相符的忧郁,显然这次考试对她的打击很大,她望了望放在厨柜上的一堆礼品,嘴唇抿了抿,欲言又止,眼中闪出了亮光。
聪明的她,可能猜到了白斌给苑巧莲送礼没送出去。
白斌望着妹妹楚楚可怜的样子,心中百感交集,便抱了抱她,安慰道:“去睡吧,我相信你考好了,真的考好了,我为你骄傲!”
白真抱住白斌,把头埋在他胸口,轻轻地啜泣起来。
白斌觉得,有必要对妹妹说一些话了,她大了,该为自己承担一些责任和委屈了。
“真真,”他摸了摸白真的头发,“你如果睡不着,去穿好衣服,跟我出去一趟,我给你讲一些事情。”
“嗯。”白真放开白斌,回里屋去了。
白斌说:“多穿点,外面挺冷的。”
一会儿,白真穿好衣服出来了,围了围巾,戴着胡凤娇的兔耳朵耳套。
两人出了屋,轻轻掩上门。
“咱们边走边说吧。”白斌指指院门。
两了出了院子,信步走在小镇的原野上。
现在的小镇,已非往日可比,原来空旷的原野,现在已被各种工地占据,有的地方挖出了巨大的基坑,有的地方堆着高高的土堆,到处停放着各种建筑材料和各种车辆。
电瓷厂已经投产了,隐约能听到机器运转的轰隆声,六层楼高的煤气站上挂着几盏灯,仿佛大海上的灯塔。
“你不是要对我说话吗?”走了一会儿,白真见白斌一言不发,便问道。
白斌正在酝酿着语句,各种事,千头万绪,他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不知哪些事该说,哪些事不该说,毕竟有些事,暂时还是不能让白真知道的,她年龄还小,还不足以理解消化那些成年人的东西。
想来想去,还是从2002年的那个暑假说起吧。
从自己考上了市一中,被父亲要求,让白武顶替上学开始,说到自己被学校冤枉,说到家庭变故,自己被迫退学,说到吴小异因为自己被学校开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