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提出三套方案:
一套是肾移植,费用高不说,肾源也不好找,而且移植之后容易产生排异反应,各种后果无法预测。
二是保守治疗,就是透析,也就是说,人工代替肾脏的排毒功能,定期用药水置换体内的毒素。
透析分为腹透和血透。
腹透在家里就可以做,每隔四小时做一次,每次半小时,这种伤害最小。
等到腹透不管用时,再考虑做血透,那就需要来医院做了。
三是放弃治疗,像陈丽梅这种生活不能自理的人,放弃对她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白真拉着白斌的手哭着说:“你一定要给她治,你会给她治的对吗?我求你了,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
“当然会给她治,她也是我妈。”白斌说。
“用我的肾,我是她生的,肯定能配型成功……”
白斌虽然傻,但也不会傻到把妹妹鲜活的肾脏移植到一个精神病人身上,但他不想打击她,她毕竟是本着一片孝心,牺牲自己救妈妈,于是他耐心地给她解释肾移植的风险,搞不好一残一死。
下午,郑建强和白文开车来到医院,几人合计了一下,还是选择保守治疗:透析。
但是吴小异有点不愿意,腹部透析,需要每隔三四个小时做一次,陈丽梅自己做不了,这项工作自然又落到了白斌身上,那样他就什么都做不成了,而且长年累月,可能需要这么坚持几十年,花费巨大,谁能受得了这样的折磨?
白斌搂了搂她的肩膀:“没事,会过去的。”
“那你的网店又开不成了,你都准备了那么多。”吴小异喃喃地说。
“开不成就不开了呗,或者雇个保姆照顾我妈也行,遇到什么问题,解决什么问题就行了。”
“嗯,你说怎样就怎样吧,我都支持你。”
陈丽梅在医院住了十天,她的腹部被植入一根塑胶管,腹部开了孔,露出一截管子,缠在腰上,管头有个盖。
透析时,拧开这个盖,先把以前的药水废液放出去,然后再把新鲜的药液灌进去。
护士把操作流程教给了白斌。
办了出院手续,买了透析时需要用的无菌房等器具,还有几大箱药品, 一行人回到镇上。
白斌倒不怕受累,反正现在在家专职辅导妹妹功课,抽空给继母做透析,并不影响什么。
虽然每次透析需要半个小时左右,但换上药就行,不用时时刻刻守在跟前。
他担心的是,陈丽梅到处乱跑,整天风里来,雨里去,泥里滚,土里钻,一刻也不得闲,腹部穿管很容易感染。
一回到家,他就给她安顿了若干事项,她只是不住地点头,至于听懂没听懂,以后会不会遵守,就难说了。
白真吓唬她:“你如果再乱跑,就活不成了!”
白斌重新设置了闹钟,增加了一项给继母做透析的工作,从此他更忙了。
吴小异的新店开始装修了,她更忙得不可开交,好在有吴大同和胡凤娇帮她。
春暖花开之时,镇上开始大面积地拆迁,迎街面的商户全部清理了出去,围起了彩钢板,各种工程车辆开了进去。
别处也开始陆续拆迁,好在白斌租住的那套院子还在。
吴小异的新店也开业了,生意虽不如从前,倒也还行。
她接受了白斌的建议,雇了两个帮手,一个厨师,一个打杂的,胡凤娇还在她店里兼职。
常在镇上的人,感知不到镇上的变化,现在的沈甸镇,一半是新城,一半是废墟,新城裹挟着废墟,废墟穿插在新城当中。
如果再往远处走一走,就会发现,原来高低不平的旷野已变成了一马平川,横纵交错的柏油路把整个旷野隔开一块一块的方块,像上平原的农田。
因为工程进度不一,有的地方盖起了楼,有的地方空着,有的地方还没有开工,四周被挖平,留着一个四方形的巨大土堆,像古战场上的烽火台。
……
忙碌的时光过得飞快,春去夏来,迎来了一年一度的中考。
白真又变得忧郁起来,白斌怕她紧张,去学校替她领了中考证,去市里看了考场。
临进考场时,白真有点退缩,扭扭捏捏地不下车。
白斌笑道:“你怕什么,你都一年没上学,考不好也理所当然,考好了吓他们一跳。”
“也是哦。”善于转嫁责任的白真终于找到了一个借口,下车进了考场。
两天后,中考结束,白真终于松下一口气,第二天就约了几个一年不见的女同学到市里玩去了。
白斌的心情却有点沉重,倒不是因为妹妹没考好,只是有一件事纠结在心,要不要举报苑巧莲和沈云飞。
于公于私,都应该举报他们,他们利用职务之便,公报私仇,害得白真差错失中考,害得他整整一年基本什么都没干,这样的老师就是害群之马。
但他还有一个担心,弟弟还在沈甸中学上学,如果搞不掉苑巧莲,反激怒了她,那么又把弟弟置于一个不好的处境之中。
吃过午饭,他走进弟弟的房间。
“有事?”刚躺下午休的白双见他坐在椅子上,便起身问道。
白斌犹豫了一会儿,将他的心中的纠结告诉了弟弟,征求他的意见。
“举报,尽管举报!”白双无所谓地说,“苑老师虽然不是我的班主任,但带着我们数学,专门挑我的刺,我早看她不顺眼了。”
“但是,如果举报无效,她不是对你更不好了吗?”白斌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我才不怕她呢!”白双满不在乎,“我也早想告校长了!”
“好!”白斌欣慰地按住弟弟的肩膀,“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学成什么样,在于你自己,不在于老师。就像你说的,你的人生你做主,不受别人影响。”
他决定了,要举报苑巧莲和沈云飞。
熬了半晚上,白斌写了一封详细的举报信,第二天寄给了市教育局。
……
在全镇人被拆迁搞得人心惶惶的时候,郑玉萍也是心烦意乱。
此刻,她坐在家里的沙发上,正在教训着女儿。
周若愚坐在她对面的皮墩上一言不发,低头垂泪。
她的高考成绩出来了,考得一团糟,总分只有二百来分。
这个成绩连专科都上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