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子明说:“我虽然是你的校长,是你的长辈,但你能这么做,我还是由衷地佩服你,说敬重也不为过,这样的高觉悟,高姿态,是值得我们每个人学习的!
“现在我们提倡德育教育,德育教育的本质是什么?就是要培养这种敢于承担责任的优秀品质。
“完了学校出一期板报,号召全体学生向你学习,让你成为学生们的榜样,从小树立正确的人生观和世界观……”
“别别别,千万别!”白斌实在坐不住了,不得不打断高子明的精彩演讲,“其实,我并没有开始还钱,我也没钱,只是王三白闹腾得我卖不成菜,没办法才给的他。”
讲话突然被打断,高子明有些尴尬,旋即拉下了脸。
“哦,看来你家确实挺难的。”
“嗯,是很难。”
“我听老沈说,”高子明沉吟道,“哦,就是沈校长,他说他号召学生为你家募捐过几次,筹集了一些钱,我在想,我是不是也应该为你家发起几次募捐。白真虽然犯了错,但一码归一码嘛。”
“不用不用!”白斌连忙拒绝,“高校长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真不用。”
“哦,我再想想吧,你去忙吧。”
白斌站起来,冲高子明点点头,向门口走去。
走了两步又站住,转回身问道:“高校长,我爸欠着你的钱吗?”
“欠是欠着,不多不多,”高子明无所谓摆摆手,“你爸现在成了那样,我也不忍心向他张口,以后再说吧。”
白斌犹豫了一下,问:“那是多少?”
“两万。”高子明说,“其实这钱不是我的,是我小舅子的。他不认识你爸,不敢直接把钱放给你爸,就以我的名义放的。唉,这段时间把我催的,简直逼命呢!算了算了,我自己想办法吧,看能不能再从别处贷点高利给他。”
白斌站着,半天没动,心里却乱极了。
高子明说要开除白真,其实只是个借口,本意还是想要回这点钱。
如果不给他,他可能也会效仿沈云飞那样,来一次募捐,然后把钱抵了账。
这样反而得罪了他,白真和白双以后恐怕就没好日子过了。
“校长,”白斌艰难地吞了一口口水,“我分期给你行吗?”
“分期?”高子明来了兴趣,“怎么分期?”
“我现在先给你拿三千。”
这是白斌目前所能承受的最大数额。
“接下来具体怎么分期,我现在不好说,我只能说我会尽力,争取每月给你还点。”
高子明定定望着白斌,一言不发。
“还有,利息不能算了。”
“利息当然不用算了,你家闹成这样,我理解。”高子明点点头,“好吧,也真是难为你了。”
“那我现在回家取。”
“好,我等你。”
白斌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家,父亲睡着了,他把脚步放轻,动作放慢,从柜子里拿出钱盒。
数出三千,就剩下几百了。
现在卖菜又不顺利,王三白倒是不闹了,可是大家都想白拿菜。
白斌看不到一点希望。
但他还是拿着钱出了门。
去了小学,高子明果然在等他。
“校长你数数。”白斌把钱放在高子明面前的桌子上。
“不用数了,”高子明把钱在桌子上墩齐,塞进一旁的包里,“白真的事,我会努力操持,孩子打架嘛,没伤没残,批评她几句就是了。”
“谢谢校长。”白斌说,“校长,麻烦你给我打个收条。”
“要的要的。”
高子明从抽屉里拿出笔和本子,刷刷几笔,一挥而就,撕下来递给白斌。
白斌看了看,折好,装进衣兜里。
“那我走了,剩下的我慢慢还。”
“好好,让你费心了。”
晚上弟弟妹妹回来,白斌有心教训他俩一顿,但仔细想想,觉得他俩好像没什么错。
白双的钱被人抢走了,白真理所当然应该帮他夺回来。
酝酿了半天,最后说:“你们要好好读书,争取考个好成绩出来,给他们瞧瞧!”
想了想又说:“以后我会检查你们的作业,不会的题,你们问我。”
从此以后,白斌多了一项工作:辅导弟弟妹妹的功课。
白真的学习一直还可以,虽然不是名列前茅,但能稳定居中,只是自从家里出了事以后,成绩就大幅度地下滑,很快倒退到后几名了。
白双的学习一直不好,倒也再没退步。
白斌对弟弟妹妹要求很严格,除了每天的家庭作业必须完成外,还要自己出一些难题让他们做,他们不会他就认真地讲。
孩子贪玩,总是应付差事,想早早地完成作业去看电视。
白斌就给两人制定了新规矩:周一到周五不准看电视,周末两天的晚上可以看电话,但白天仍然要学习。
他根据自己当初的学习经验,制定了一整套详细的学习计划,并且定期检查两人的学习效果。
如果不达标,就一直学,学到达标为止。
因为这些,白真和白双对白斌意见很大,但他俩毕竟忌惮着白斌,不敢造次。
白斌还在卖着菜,可是大部分的人不给钱,拿了菜就走。
这样下去肯定不行,用不了几天,就要把家里剩下的那几百块钱全搭进去。
再说,那些拿上菜不给钱的人,连个收条也不打,到时候就成了一笔糊涂账。
一定要阻止他们这么做。白斌想。
白斌再摆摊时,遇到有人不给钱,他就拦住要:“付一下钱。”
“抵账了。”
“一码归一码,菜钱你得给。”
“那你先把欠我家的钱还了。”
“我现在没钱,还不了。”
“我现在也没钱,给不了,先赊下。”
“不给赊,你不付钱,就不能拿走东西。”
一般情况下,对方要么骂骂咧咧地付了账,要么扔下菜走了。
来买白斌菜的人少了许多,但还不至于亏本。
这天下午,一个叫孙金平的男人前来买菜。
孙金平三十多岁,长得人高马大,脾气不好,一点就着。
但他却十分惧怕老婆,是个典型的“妻管严”。
平时在外面张牙舞爪,回家后却低声下气,还经常被老婆抓破脸。
孙金平过来的时候就心情不好,嘴里骂着粗话,好像是刚和老婆吵过架,脖颈处有一点淤痕。
选了几样菜,交给白斌称完,他拿起菜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