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耽误生意了吧,”白斌不好意思地说,“我坐坐就走,不用那么麻烦的。”
“有伙计在呢,过年没有零售的,都是批发,整进整出,不用太操心。”
周密说完,就进厨房炒菜去了。
电视上正在播放着一台晚会,白斌无心看,随意打量着房子。
房子很大,估摸着整体有一百多平米,装修得也很豪华,有好几间房,供着暖气,暖融融的,这让白斌不由想起自家在镇上曾经有过的那套房子。
那套房子虽然也很大,每人一间屋,但屋与屋之间各自独立,进出一下需要先到院子里,显得很没人情味,尤其在冬天,各屋走窜一下很不方便,以至于家人之间的关系很冷淡。当然,家人之间的关系冷淡,不只有这个原因。
周密的家才更像是家,各间屋子彼此相通,互相依存,各自独立又融为一体。
郑玉萍提着一个水桶走进客厅,蘸湿拖布开始拖地。
白斌连忙起身过去,“嫂子,我来吧!”
郑玉萍没理他,只顾弯着腰拖地。
她拖得很有意思,白斌站在哪里,她就往哪里拖,逼得白斌不停地挪动脚步,他怕在拖过的地板上踩下脚印,就又坐回到沙发上,她就又到沙发跟前拖,白斌只得再挪地方。
这时周密端了一盘菜出来,“吃完饭再拖吧。”
“你说得轻巧!”郑玉萍头也不抬地说,“吃完饭你拖呀?”
“我拖就我拖,又不是没拖过,”周密将菜盘放在茶几上,“这几天不都是我在做家务吗?”
“你才做了几天呀?”郑玉萍恼了,停止了拖地,直起身嚷道,“我上着班,还像伺候大爷一样地伺候着你们父子,辛苦了一年,过年这几天你多干点怎么了?”
“噢噢,我错了,老婆辛苦了,”周密嬉皮笑脸地过去抱住郑玉萍,“来,抱抱老婆!”
“你放开!”郑平萍羞红了脸,“老不正经,还有外人在呢!”
周密又在老婆的额头上亲了一口,才放开她。
“我正经了半辈子,老了不正经几天也无伤大雅,再说白斌不是外人,我亲我老婆也不犯法。”
转头问白斌:“小白你说是不?”
白斌没料到周密和老婆公然在他面前亲热,一时难堪极了,听到问话,只得哦哦两声,算是回应。
周密又在郑玉萍的屁股上拍了一下,“快去叫他俩吃饭吧。”
郑玉萍虽然还在恼着,但明显气顺多了,冲着卧室门喊了一声:“若愚若敏,洗手吃饭了!”
又指着茶几对周密说:“咋不在餐桌上吃?客厅又让你弄成猪窝呀!”
“客厅里更有人情味。”周密说着,又进厨房里端菜去了。
转眼工夫,七碟八碗摆满了茶几,有荤有素,冷热搭配,十分丰盛。
大家都坐下,周密开了一瓶白酒,“来,小白陪我喝点。”
“我不会喝。”白斌连忙摆手推辞。
“凡事都有第一次,男人不喝酒,枉在世上走。”
周密兴致很高,倒了三杯,一杯给郑玉萍,一杯给白斌,一杯留给自己。
“你已经上了社会,有些交际应酬是必不可少的,咱们这传统,无酒不成席,无酒不成礼,不会喝酒寸步难行。”
白斌倒不觉得不喝酒能影响什么,至少不会寸步难行,而且由于对哥哥经常耍酒疯而对喝酒非常排斥,但是不忍弗了周密的盛情,便没再推辞。
“我不喝!”郑玉萍把面前的酒杯推在一边。
“咋了?小白在场害羞了?”周密亲昵地把手臂搭在郑玉萍的肩膀上,“你以前可是从没推辞过呀,和我抢着喝呢。”
“谁和你抢了?”郑玉萍反驳道,“你一喝酒就没完没了,不用人劝,自己灌自己,我不抢你的酒,你还不得把自己喝死?”
周密嘿嘿一笑,对白斌说:“你嫂子喝酒那可是女中豪杰,酒量比我大多了,三十晚上,就我们俩,她把灌得上吐下泻。”
“那是我灌你的?”郑玉萍白了他一眼。
“来!”周密端起酒杯,“为了硕果累累的昨天,为了飞黄腾达的明天,我们干杯!”
郑玉萍扭捏了一下,也端起了酒杯。
白斌也只得端起酒杯。
三只杯子在空中碰了一下,郑玉萍轻轻一抿,杯中酒下去一半;周密豪爽地一仰脖子,滋溜一声响,然后把空酒杯展示给白斌看,他咬着牙吸着气,不知是享受,还是难受。
“你慢点喝!”郑玉萍轻声埋怨道。
白斌把酒杯放在嘴唇边,一股呛人的味道直冲鼻孔。
他皱皱眉头,学着郑玉萍那样轻轻地抿了一口,感觉好辣,嘴唇和口腔都要被割裂了似的,咽下去,喉管、食道顿时穿过一条火龙,直达胃里,又像炸开一朵烟花,把胃壁都要灼伤了。
忍了忍,又将剩下的酒喝完,感觉像上了一次刑。
“哈哈……”周密大笑起来,“多喝几次就好了。”
白斌以前见过父亲和哥哥喝酒,见他们好像很享受的样子,就是刚才郑玉萍一个女人也喝得轻描淡写,而自己却一点也体会不到享受的感觉。
喝第二杯时,感觉不如第一杯那么痛苦了。
第一次喝酒容易上头,三钱的小盅连喝了三杯,白斌就觉得脑袋晕晕乎乎的,血管里的血液四处奔腾,皮肤酥麻,蒸腾着热汽,倒确实挺舒服的,酒也不那么难咽了。
大家边吃边喝边聊,总结过去,规划未来,谈谈国家大事,讲讲生活琐碎,基本都是周密一个人在说。
周若愚和周若敏对白斌仍是不友好,白斌好几次抬头,无意看到他俩嫌弃的目光。
白斌的酒意越来越浓,心中各种思想纠缠交汇,时而难过,时而欢乐,时而激动,时而压抑,原来酒真的可以放大人的情感。
趁着酒劲,白斌向周密说了白小异的事。
当然,他的神志还很清醒,没说孩子是姐姐生的,说是他在火车站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