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文反倒不愿意了,说这么新的家,两人过来,一个拉屎拉尿都在家里,另一个整天刨土挖炭,非得把这个家糟蹋了不可。
郑建强便作罢。
他是个闲不住的人,也是个喜欢热闹的人,更是个慷慨大方的人,反正每天没事,每到饭点,一家三口就去替白斌做饭,白斌每天卖完菜回到家,都能吃上现成饭。
他和白文结婚后,白文当仁不让地成了一家之主,家里的大事小情都是白文说了算,他的存折也由白文保管,他只要不折不扣地执行白文的任务就行。
曾经花钱大手大脚的白文,成了一家之主后,却变得斤斤计较起来,她渐渐地不满意郑建强的慷慨大方了,每当郑建强要去买肉时,她总会阻止。
“咱们过去帮忙就好了,哪能天天给他们买肉?咱们也是一家人家,哪能填得起那个无底洞?”
“吃吃喝喝花不了多少钱,亏了什么也不能亏了嘴。”每当这时,郑建强就如此说。
白文自然会予以有力地还击:“积少成多,你是没认真算账,认真算的话,能吓死你!那个家老的小的五六口人呢,吃得比咱们家都多!”
一般情况下,都是郑建强服从白文。
……
白真和白双的“声明”贴出去,没引起太大的风浪,镇上的人也都知道这种声明是不作数的,只是偶尔问问白斌:“你哥那天走后,一直没回来?他在外面到底干什么呢?”
白斌每每含糊应答,他真希望白武永远不要回来。
这天下午,白斌骑着三轮车要去卖菜,经过吴小异租下的那间房子时,看到一辆货车停在门口,几个工人正在往下卸着木料,他停下车,走了进去。
吴小异正在给一个师傅讲解她的装修方案,白斌过去和她打了声招呼,两人聊了一会儿,得知她把面馆关了,市区的房子也退了。
“那你装修期间住在哪?”白斌问。
“住我同学家。”
“天天住别人家,方便吗?”
“管他呢,只要他们不往外赶我,我就认为他们很欢迎我,死皮赖脸才能活得快乐。”
“要不,”白斌鼓鼓勇气,“住在我家吧。”
吴小异愣了一下,旋即问:“行吗?”
“行啊,你住我哥那屋,我晚上回去好好收拾收拾。”
吴小异蹙了蹙眉,沉吟道:“我先住同学家吧,过两天看情况。”
白斌哦了一声,没再说话,白家现在成了个是非之地,吴小异难免有顾虑,况且她还要住在白武的屋呢。
“要不去我姐家住,她家房子挺大的,他们冬天睡东房的炕,你可以睡西房的床,烧的暖气,一点也不冷。”白斌热烈地说,“每天在我家吃饭,现在我们两家在一起吃饭,郑哥做饭,他的手艺可好呢,顺便能教教你怎么烩酸菜,他烩的酸菜也可香呢!”
吴小异抿嘴一笑,想了想,说:“明天吧,今天我和同学说好了,她已经给我打过好几次电话了,一直在催。”
“那明天一定啊!”
“噢,行吧。”吴小异说着,脸红了一下。
这时,一个工人摸了摸挂在墙壁上的暖气片,叫道:“生冰,这不得把人冻死呀?我们晚上可是要在这住呢!”
“你们今晚就住吗?”白斌问。
“今晚不住,明天拉来工具和铺盖,就准备在这儿住了,这里太远,有点时间尽跑在路上了,住下出活。”
“那没问题,我明天拉点炭过来,把暖气炉烧起来。”
晚上吃饭的时候,白斌向郑建强说了这事,郑建强爽快地答应了。
“这算个事?家空着也是空着,多住点人,还增加点人气。”
拍了拍白斌的肩膀,开玩笑说:“你也住过来就对了,那么好的姑娘,别让跑了。”
“郑哥,你——”
白斌涨红了脸,虽然知道这是一句玩笑话,但心里一阵怦怦乱跳,身体也有点躁动不安。
白文却半天没表态,只是默默地吃饭,脸上略有些厌烦的神色,白斌看在眼里,知道她不欢迎吴小异,也没管她。
“郑哥,我明天买点肉,你烩点酸菜,把你的看家本领拿出来,一定要烩好。”
“好,烩菜是我最拿手的,肉我买就行了。”
白文抬起眼皮,白了郑建强一眼,虽然没说话,但神情中明显带着警告的成分:别给我充当大头鬼啊!
第二天一早,白斌拉了一车炭去了吴小异的饭店,把暖气炉烧起来。
吴小异还没过来,工人们倒过来了,开动电锯解着木料,白斌从那纷飞的木屑中,从那嚓啦啦的电锯声中,仿佛看到了,听到了新的希望。
中午回家的时候,白斌买了一块五花肉,让郑建强晚上烩酸菜用。
烩酸菜有多种烩法,也不能说有多种烩法,烩法其实大同小异,只是材料不同。
有用猪排骨烩的,有用猪黑肉烩的,也有不放肉素烩的。
但最正宗的,还是用五花肉烩,这样烩的酸菜下饭又解馋,而且肥肉里的油脂被酸菜吸干净,一点也不腻,算是定东市的一大美食。
吴小异要卖的烩酸菜,就是五花肉烩酸菜。
一般的饭菜,都是饭店比家里做的好,毕竟厨师是专业的,唯独是五花肉烩酸菜,饭店的永远没有家里的好吃,永远烩不出那种家常味道。
烩酸菜其实没什么技术含量,食材简单,制作也不复杂,五花肉放进锅里炒出油,炝了锅,添上水,把切成丝的酸菜和土豆块扔进去,慢火烩就可以了。
但是酸菜一定要好,不能用那种快速发酵的酸菜,一定要自己腌。
腌菜也很简单,但很挑人,有的人随便一腌就腌得特别好,菜叶黄黄的,看上去就十分馋人;有的人费尽心机也腌不好,要么发黑,要么发臭,这真是一件奇怪的事。
镇上人的说法是,好人才能腌好菜,坏人只能腌臭菜。
白斌以前也腌过菜,开始腌不好,后来就腌好了。
他得出的结论是:压菜石一定要足够重,只要压菜石足够重,没人腌不了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