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是退不掉了。”一个工人为难地说,“这万能角钢都是按尺寸裁好的,别处用不上,要不你给我们老板打个电话吧。”
吴小异白了白斌一眼,拿起螺丝刀拧螺丝,不过她并没有拆,而是往紧拧,用力用得嘴抽眼歪的。
两个工人见状,拿起工具继续组装。
白斌反倒有点下不了台了,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我……”
嘴唇嗫嚅了一下,正想说点什么,却被吴小异打断了:“别我了,你不是有车了吗?去市里给我买两只瓮,眼看要开业了,我还没腌酸菜呢!”
白斌噢了一声,便开上面包车走了。
他的脑子有点混沌,在前一刻,他还毅然决然地要和吴小异划清界线,可是情节刚进行到一半,就被吴小异莫名其妙的“两只瓮”破坏了节奏。
他开着面包车回到家,把车里的菜卸进凉房,郑建强过来让他先吃饭,他说顾不上了,要马上去市里一趟,郑建强便帮着他卸菜。
卸完菜,白斌开着面包车飞速向市里驶去。
初学乍练,技术不高,加上路面打滑,面包车几次差点让白斌开到路边的沟里,他不得不放慢速度,小心翼翼地驾驶。
去菜市场买了两只大瓮,拉在车上又去了一家电焊铺,通过一番比划和讲解,电焊师傅终于明白了白斌的意思。
“你是用这个顶替压菜石对吧?”
“对对。”
“好主意,能申请专利了。”
白斌的这项“专利”,是他在很小的时候想出来的,那时家里腌菜,他经常需要搬起沉重的压菜石,捞取下面的酸菜,每次都累得头晕眼花,那时他就想,有没有什么装置能取代压菜石?
凭借着聪明的大脑,稍一思索,便设计出了一套压菜的装置,只可惜那时家里的人都不把他当回事,自然也就不会把他的想法付诸实践。
在白斌的指挥下,电焊师傅焊了一个钢箍,套在瓮口,又从钢箍上焊了一条钢带,横跨在瓮口之上,在中间焊了个螺母,从螺母中间穿了一根丝杠,上面有个手柄,下面连接着一个压盘,只须旋动手柄,压盘就会上下移动,把菜压瓷实。
压盘上用乙炔气刀割了若干个圆孔,以便透水。
不得不说,这个装置虽然简单,却很实用。
第一,操作方便,不须费太大的力气,小孩子也能做到。
第二,改自然加压为强制加压,比普通的压菜石压得更瓷实,众所周知,酸菜好不好,全看压菜石的分量够不够。
第三,因为压得力度足够,腌酸菜的周期会大大缩短。
制作完成,白斌操作了一下,十分满意,付了钱又马不停蹄地跑到菜市场,去周密那里满满地装了一车大白菜。
这个季节的蔬菜很贵,堪比肉价,但大白菜却很便宜,都是菜商在去年秋天储备在菜窖里的,所以装了一车,也没花多少钱。
“这是给小吴买的吧?”周密问。
“嗯,酸菜腌好,她就能开业了。”
“你告诉她,开业的时候一定要请我,我不白吃,要随礼的。”
“随什么礼呢,你去就好了,全家都去!”前一刻还要和吴小异划清界线的白斌,这时却自作主张地替她答应了下来。
因为制作压菜装置费了一点时间,白斌回去时已是半下午,他把面包车停在吴小异的饭店门口,跳下车就往下面搬瓮,吴小异要帮他,被他一把推开。
“你躲开!”他甚至还带着点不友好的语气。
吴小异却偷偷地笑了,撇了撇嘴,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也不去帮白斌搬瓮了,拿了一包饼干,坐在一把椅子上,看着白斌哼哧哼哧地把两只大瓮搬进厨房里。
白斌把两只瓮并排放在墙角,吴小异这才过去,当她看到瓮口上的装置时,一下子就明白了它的用途。
“你好聪明啊,竟然想到这样压菜,这得省多少事啊!”吴小异由衷地赞叹道。
转了个折又说:“你这脑子没问题呀,怎么总犯傻?”
白斌没说话,又去面包车上往下搬菜。
其时那些来送货的工人和吴大同都不在了,送货工人回市区了,吴小同则因为被妹妹一顿呛,生气地回村去了,这让白斌感觉轻松了不少,莫名其妙地,他现在除了害怕面对吴小异,更害怕面对她的家人。
白斌正在卸菜时,忽然一只洁白的小手伸到他面前,手里捏着两片饼干。
“饿了吧,先吃点。”吴小异笑吟吟地说。
白斌愣住了,那两片饼干已经送到他嘴边,完全是一副要喂他吃的架式,他虽然和吴小异关系近,而且心中常常惦念,但两人之间从没有过这么暧昧和亲密的举动。
“张嘴呀!”吴小异已将饼干靠近他的嘴唇。
白斌不及多想,头向前一倾,将两片饼干吞入口中,又快速缩回头来,像中电似的,因为他吮吸到了她的手指,那柔软的触觉,让他的心脏一阵狂跳。
他想他的动作一定很滑稽,因为吴小异笑弯了腰。
白斌卸完菜,吴小异说:“走吧,我请你吃饭去!”
“先把菜腌了吧。”白斌说,“有案板和菜刀吗?还要一个能洗菜的盆。”
“先吃饭吧,饿死你呀,你中午都没吃饭,我也饿了。”
“一会儿就好,你先吃点饼干垫补垫补。”
“一会儿哪能好?又要洗又要焯的。”
“不用焯,生腌就行,最多半小时。”
“行吗?我妈腌菜时都要焯的。”
“行,焯过的白菜虽然烩的时候省时间,但没有生腌的好吃,也容易坏。”
吴小异半信半疑,走进厨房,将案板和菜刀摆在灶台上,又拿了一只大盆,放在水龙头下接满水。
白斌开始腌菜,他的速度确实很快,一棵白菜放在水盆里随便洗一洗,然后用菜刀阔成两半,就那么填进瓮里,横放一层,竖放一层,中间撒上大粒盐。
“这么简单?”吴小异有点不敢相信。
“对呀,不然呢?”
“我没腌过菜,总觉得腌菜是件大事,我爸妈每年秋天腌菜时,总要大张旗鼓,焯完水还要摆在院子里晒半天,把水沥净了才入瓮,腌一瓮菜需要耗费一下午的工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