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斌的好脾气,任劳任怨,宽容大度,服务体贴入微,顾客们也都很喜欢他。
最重要的一点是,白斌是用了心的,一般的服务员无法做到这点。
有时白斌在忙乱时,无所事事的吴小异就坐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最近她总是想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比如,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忙忙碌碌,所求又是什么?
二百万的债务,和一个甘心为自己无条件付出的男人,孰重孰轻?
拿起自己喜欢的,就要背负另一个自己不喜欢的,而且可能需要终身背负。
……
这天晚上,吴小异睡下后,翻来覆去睡不着,各种想法在脑子里左冲右突,相互碰撞,却总是找不到出口。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睡在旁边的母亲问。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烦躁得很,睡不着,可能是太闲了吧,累点就好了。”
“你是得了便宜又卖乖!”母亲呵呵笑道,“如果没有小白,你估计每天累得爬都爬不起来,那样的话,你又是另一种说辞。”
“就是啊,人活着怎么这么麻烦,怎么着也不对。”
“唉,”母亲叹了口气,“你俩是不是相互有意思?”
“没有,谁告诉你的?”
“别骗我了,”母亲把吴小异搂在怀里,“开始的时候,我也以为你们只是合作做生意,但后来发现,你们不是那么简单,如果小白对你没意思,怎么会那么实心地帮你干活?种地雇个长工都没那么辛苦的。”
“那我不知道,反正我对他没意思,他只是我的同学而已。”
一向直率的吴小异在这件事上藏了私,也许她在赌气,也许她并不确切地知道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这种事历来最复杂,谁能说得那么明白?
“我觉得小白挺不错的,”母亲说,“话不多,人实诚,肯吃苦,还不像那些不出气的烟锅子一样,该说话的时候他还挺会说,像个居家过日子的人。”
“他很穷!”吴小异说。
“有多穷?”
“特别特别穷!”
“听镇上的人说,只要有一套房,到时候就能分个几十万的,怎么会穷?他家没房吗?”
“有个屁!”
“那他说自己是镇上的人?”
“是镇上的人没错,但就是没房,你说奇怪不?”
母亲哦了一声,语气中透着一丝失望。
“不过呢,”母亲转了个折,“家财万贯不如一技在身,他再穷能穷到哪去?听你们唠嗑,他一年也不少挣吧?现在能挣那么多的人能有几个?就算他家里穷,给他补贴不上,他自己挣的也没问题过个好日子。他今年才19岁,这么年轻就这么懂事,以后肯定错不了。现在的年轻人,不出三十就不算长大,整天黄风雾罩的,。”
吴小异吹了口气,没说话。
母亲不认识镇上的人,自来了以后,一天到晚就在饭店里待着,自然是听不到白家的真实情况。
来吃饭的人因为有白斌在,自然也不会爆他家的黑料。
如果母亲知道白斌背负着二百多万的巨额债务,以及白文和白武的所作所为,还会这么认为吗?
还有没长大的弟弟妹妹,白斌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家,连带着一连串的麻烦事。
吴小异几次想和母亲讲讲这些,以期达到慢慢渗透的效果,但都忍住了。
有时候她希望母亲早点知道这些,有时候却又希望她永远不要知道,但这是不可能的,最迟到年底,那些债主们就要向白斌要账了,至少欠账这事是遮不住了。
二百万对于母亲这样一个农村女人来说,那不只是天文数字,简直是天方夜谭。
“我和你爸就担心你,”母亲继续说,“你从小就没个姑娘样儿,爱闹腾,想起一出是一出,说跑就跑了,脾气还大,天王老子也管不住。我常想啊,哪个男人能忍受你这脾气?所以不敢让你乱跑,待在家里好好磨磨性子。”
“我有那么坏吗?”吴小异不满地叫道。
“你以为呢?”母亲在她的头上拍了一下,“那年你才15吧,就铁了心要往南方跑,我和你爸担心得整夜整夜睡不着觉,总怕你遇上坏人。”
“嘿嘿,”吴小异得意地一笑,“我比坏人都坏呢,怕什么?”
“就是嘛,如果交上个坏人朋友,几天把你带坏,我们不是白养活你这么大了吗?”母亲拍了拍吴小异的脸,“不过,我发现你倒是挺听白斌话的,这可能也算是一物降一物吧。不过人家脾气那么好,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饭店的里里外外给你打理得井井有条,你还要怎样?”
“他就有听话这么一点好处,再没别的了,谁用他听话了?”吴小异有点气呼呼地说。
“不过呢,”母亲话锋一转,“你现在还小,不着急找对象,起码要等到你哥成过家以后你再找,现在谈谈倒可以,可千万别给我做下没脸的事。女人最金贵的就是那个,那个没有了,女人就一文不值了,白送都没人要。听见没?”
听到这些话,吴小异的脸莫名地发起烫来,身体也有点躁动不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蠢蠢欲动,一种令她难受又愉快的电流涌过全身。
那事真的有意思吗?初成年的吴小异暗暗这么想,心中难免会产生一丝向往。
可她马上想到了白文,未婚生子,被人抛弃,葬送了大好前程,又觉得男女之事实在麻烦,太费脑筋,从小到大,吴小异就非常讨厌动脑筋的事。
“听见没?我和你说话呢!”母亲见吴小异半天不说话,提高声音问。
“我睡着了。”吴小异迷迷糊糊地说。
“睡着还会说话呢?”
“说梦话呢。”
“我知道你又嫌我烦了。”
“我不嫌你烦,是听不明白你的意思,左一个‘不过’,右一个‘不过’,正说是你的理,反说还是你的理,谁知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吴小异从母亲的怀里挪出来,拉过被子盖住头,“睡吧,明天还得早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