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小异不说话,还在假装睡觉,只是停止了打鼾,她也不知道自己睡着了打不打鼾。
不过母亲的话,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倒是有几分道理的,欠下的人情不好还。
也许,白斌现在这么对自己,也是因为当年欠下了自己的人情,尽管她不需要他还。
说实话,吴小异现在能开饭店,能把生意做得这么好,白斌功不可没。
当初她这个想法还不成熟时,白斌就心急火燎地租下了这套房,当初她心里还有点责怪他太过着急,但他既已租下,她就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了,没想到一下子做得这么好。
如果他不是那么着急,如果他不给自己借那三万元钱,她的饭店绝不会开得这么快,而且这么顺利;即使开,也不会一步就开这么大。
女人毕竟是柔弱的,何况她还是一个未完全成年的小女孩呢?她的脑子里经常会冒出一些奇思妙想,但真要付诸实践时,却还是难免犹豫,她需要一个依靠。
无疑,白斌就是这样一个依靠,而且,他能准确无误且超常领悟她的意思,并将她的想法不折不扣地付诸实践。
她对白斌的感觉,从最初的崇拜,到后来的不过如此,再到现在的依赖,是一个复杂的心理过程。
是的,看上去很独立自强的她,其实很依赖他的,之前之所以自己一个人折腾,想起一出是一出,那是因为没有依靠,哪个女孩不想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女人。
跟他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他得出一个感受,那就是:和他在一起,万事无忧。当然他家里的那些糟心事除外。
她越来越发现,白斌身上的优点很多,最突出的一点就是,不管遇到什么事,他都努力去解决,去改变,而不是怨天尤人不作为;哪怕天塌下来,他也不会无奈地站在那里喊着救命束手待毙,而是直起腰板,试试看能不能顶得住。
当然,他的缺点也有很多,比如滥好人,比如没情趣,比如在某些方面表现出来的纠结和无能,有时还带着那么一点假正经。
可是设身处地地替他想一想,如果自己也遇到和他同样的情况,该怎么办?
一种选择是,放弃家庭,远走高飞,追求自己的幸福,然而那样就会真的幸福吗?
倘若有一天,听到父母饿死家中,看到弟妹沦落街头,那样的心情又如何消受?
另一种选择就是白斌现在的选择,做了这个选择,就要失去太多的选择。
也许对于白斌来说,对那个家除了责任,还有留恋,还有感情,至少弟弟妹妹离不开他,他可以离开任何人独立生存,而弟弟妹妹却不能。
还有父亲和继母,他们也要活着。
白斌懦弱吗?
一点也不!
面对白武的兽行,只有他果断出手,干了一件男人该干的事。
他现在就好比是家里的一根柱子,只能在那个方寸之地活动,而且不能偷懒弯曲,否则房顶就会塌下来。
母亲还在不停地絮絮叨叨:“小异啊,我觉得这事不能再拖了,必须要当机立断,你明天就让他搬出去吧,你忙不过来,可以雇人。拖得越久越容易出问题,他们白家就是那样一个家庭,上梁不正下梁歪,保不准他对你做出什么坏事来。你没听见那老汉说,他哥对六七十岁的老太婆都能下手,比咱们村的光棍刘老汉都无耻。”
所谓的六七十岁的老太太,是指徐蒙,因为潘志清在白文的婚宴上说她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太太,镇上的人便信以为真。
吴小异心想,他有那胆?如果有,倒好了。
莫名地,她感到心脏一阵狂跳。
“你不好意思说,我明天跟他说。”母亲又说。
“你说什么呀你说?”吴小异终于不装睡了,“我们只是合作关系,你哪那么多担心?再说,他家人是他家人,他是他,不是一回事。”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种什么样的种子,就开什么样的花,退一万步说,就算他挺好的,他还有那个哥呢,你们天天搅在一起,如果哪天他那个哥回来了,对你做出点事来,你还让不让我和你爸活了?”
听到这话,吴小异的心仿佛被针扎了一下。
诚然,白斌不是白武,可白斌毕竟和白武有关系,去年她装修房子住在白文家,天天去白斌家吃饭时,分明察觉到了白武对她的邪恶。
而且还有他对陈丽梅做的那些事。
当然,他不怕白武,但突然想起这些事,把这段时间以来的好心情全破坏了。
“行吗?我跟他说,我不怕得罪人。”看来,母亲是铁了心要赶白斌走。
“你别说!”吴小异的语气变得不好了,“这房子是白斌租的,要说走,也是我走。”
“走就走,房子是租的,又不是买的,咱们换个地方就好了,现在我和你爸同意你开饭店了,你想在哪开就在哪开,钱不够我们给你凑。”
“妈,你别说了行不?没有那么复杂!”吴小异简直要烦死,“你明天快回去吧,正好地里开始忙了,我爸和我哥没人做饭不行。”
“嫌我烦了?嫌我烦我也不走!哼,想打发我眼不见,我才不上当呢,现在说什么我都不走了,我要寸步不离地守着你。”
“好好,你不走,你留着,你青山不老,绿水常流。”
“那咱们搬吧。”
“妈,”吴小异不想跟母亲多说了,“我付了一年房租,这不快半年了嘛,好歹熬完今年再说,不然租金和装修不是白费了吗?再开这么一家饭店,不是我小看你,咱们家砸锅卖铁也开不起来。行了,赶快睡吧。”
“好吧,但不能再让他帮你干活了。”母亲终于做了妥协。
第二天,白斌早早地来到饭店,进厨房开始忙乱,他刚从瓮里捞出一颗酸菜,吴小异的母亲就跑过来说:“小白,你卖你的菜去吧,我自己来!”
他把“我自己”三字刻意加重了语气,证明了她和他不是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