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一大早,天微微亮,刚过五点,整个小镇还在沉睡,白斌已走在去饭店的路上了。
除了去市里,或者拉货,白斌一般不开面包车,一是为了省油,二是他喜欢徒步。
他正低头走着,觉得眼前好像有个人影一闪,一抬头,看到一个女孩站在路边,仔细辨认了一下,原来是沈曼,奇怪她的变化怎么那么大,整个人憔悴不堪。
他本不想理会,可是沈曼向他打招呼了:“早!”
“早!”白斌随口应了一句,便继续走路。
“白斌,你等等!”
白斌不得不站住,转回身,沈曼走了过来。
她抬起眼皮瞟了一下白斌的光头,其时他的光头已经长出一层黑茬。
“白斌,你特别恨我是不?”
“没有,”白斌略显烦躁地说,“我从来没有恨过任何人。”
“谢谢你!”沈曼点点头,抿抿嘴,“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说!”
“正月初一那天,你为什么要那样打你哥?”沈曼犹豫了一下,终于把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
这点对她很重要,她要找到和白斌的共鸣之处,如此才能让他更信任自己。
“你干嘛问这个?”白斌一惊,一提到这个问题,他浑身的器官就都在痉挛。
他悄悄地握紧拳头,当然不是要针对沈曼,只是本能使然。
“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别误会,”沈曼略带着一些卑微的语气说,“我只是好奇,你不想说就算了,我再也不问了。”
“这是我的家事,你没必要知道。”白斌冷冷地说,“再者,那个人已经不是我们家人了,没人认他,以后别在我面前提他。我要忙了,走了。”
说完便向前走去。
可是他觉得沈曼在跟着他,微微回了一下头,果然是,沈曼垂着头,在他身后不远处慢慢地走着,那落寞的样子,像个没有灵魂的僵尸。
白斌心头不由有些奇怪,从前骄傲的沈曼,为何会变成这样?
刚才,他明显体会到了她的卑微,就算是她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事情已经过去三年了,她有必要这样吗?
不去想她了,管她怎么样呢,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白斌再没回头,加快脚步到了镇上,进了饭店,吴小异和江秀莲已经起床了。
吴小异正在洗脸,她拿着一块毛巾擦着脸,跟着白斌进了厨房。
白斌从冰柜里消出冻肉,从菜瓮里捞出酸菜,放在大盆里,添上水开始洗。
吴小异边擦脸边说:“你以后不用来这么早了,多睡会儿,把弟弟妹妹的功课安排好了再来,我和我妈能行,你看你这几天都瘦了。”
“我睡不住,没觉,夏天更不行,天一亮,眼睛就闭不住了。”白斌把洗好的酸菜放在台面的网格盆里沥着水。
酸菜要洗两遍,一遍粗洗,切成丝以后还要再细洗一遍,以使盐汤里的盐水充分分离出来,不然烩出来的酸菜会有股异味。
“咱们买个保鲜柜吧,”吴小异说,“这台冰柜没有冷藏,有了保鲜柜,我可以在晚上睡前把肉消出来,这样就能节约不少时间。”
“好的,我一两天去市里买。”
“那带上我。”吴小异刚睡醒,嗓音不太清亮,听起来带着点撒娇的口吻,“我已经好久没去市里逛了,都快闷死了。”
“行,咱们抽个不忙的时候去,让你妈看着店。”
吴小异开心地笑了,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旋即她的笑容又收住了,目光停留在门口。
“这是谁呀?这么早!”
白斌抬头,朝门口望去,见沈曼站在门口,他皱了一下眉头,说:“是沈曼。”
“这什么情况?”吴小异怀疑地望了白斌一眼,冲门口喊道,“沈曼你是来找白斌的吧?”
“我找你们俩。”沈曼说。
“找我们俩?”吴小异一愣,“找我们俩干嘛?”
“有点事想跟你们说。”
吴小异又怀疑地望了白斌一眼,见白斌也是一脸懵,对沈曼说:“那你进来呀!”
沈漫用手指勾了勾头发,走了进来。
吴小异和白斌从厨房走出来,这时江秀莲也从卧室走了出来,看到沈曼,问道:“这么早就来客了?”
然后进厨房去了。
“你坐。”吴小异指了指一把椅子,“你不上学吗?”
“放暑假了。”
“噢,”吴小异拍拍额头,恍悟道,“看看我们这些不上学的,连放暑假这回事都忘了。”
又问:“你找我俩有什么事?说吧。”
“我,我,”沈曼吞吞吐吐地说,“我来是向你俩道个歉的。”
“道歉?道啥歉?”吴小异不解,“谁欠谁的?”
沈曼低头思索了一会儿,说:“当年那事,就是沈甸中学女厕所那件事,我和你俩敌对,最后导致学校开除了你,都是我不好,我那时不懂事,我现在后悔死了,我是真诚来道歉的,对不起!”
说着向两人深深地鞠了一躬,抬起头来时,眼眶中已有了泪。
吴小异噢了一声:“你不提的话,我早把这事忘了,不过你错了,你没有针对我,我被学校开除也不是你导致的,是我自己要闹事嘛,闹得学校颜面无存,不开除我开除谁?”
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怕母亲听到。
其实,吴小异说的倒是公道话,她当年被学校开除,确实和沈曼没有太大的关系,最直接的原因是她为了替白斌打抱不平,大闹会场,又将那张纸贴得到处都是,影响不好。
“这件事你不用道歉的,还有别的事吗?”吴小异问。
沈曼微微地摇了摇头,说没有了。
“那我忙去了,你们慢慢聊。”吴小异说完,便回卧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