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秩低不用上早朝按说能多睡会儿。但尽管如此,隔天他依旧是起了个大早,梳洗、洗漱完毕后吃早餐时,命人把朱大可叫了过来。
朱大可『揉』着眼睛嘟嘟囔囔的来了,明显是对这么早被叫起有些不满,不过被柳轻侯眼睛一轮后顿时就乖了,看看,这货就是欠收拾。
“脸都没洗,吃什么吃”,柳轻侯抬起筷子敲走朱大可伸向早餐的手后问了一句,“近日可有什么消息?”
朱大可悻悻的用手刨着头皮,“没什么新鲜的啊。要说就是政事堂李元紘李相与杜暹杜相的不合越发严重了,两人现在斗的厉害的很”
这不是什么新鲜事了,要说这两个人都不差,能力也出众。尤其是那李元紘李相更是粪土钱财,甘守清贫,私德简直好的让柳轻侯都由衷钦佩,但就是这样的真君子偏就与同僚失和,且是久久得不到解决。
当日,柳轻侯带新进士过堂拜见宰辅相公们时,李元紘与杜暹之间的不合就已明显的彰于人前了。
“那源相呢?”
朱大可收回挠头的手嘿嘿一笑,“源乾曜源相的『性』子师父你还不知道?私德虽好人却软的很。当初张燕公主掌政事堂时,他就不敢与之稍争,每事皆推让之。现在虽说升了首辅,但这样的『性』子能镇得住李相和杜相?闹呗!”
柳轻侯边听边吃,并不发表意见,心中想的却是“源乾曜既是弹压不住,心里恐怕也不愿弹压。政事堂就仨人,他这个首辅『性』子软,李元紘和杜暹闹起来反倒更有利于他稳固首辅之位。只不过当局者『迷』,他却不知这算盘能不能打响终究要看李三儿”
“政事堂这么『乱』,陛下可有措置?”
朱大可闻问摇了摇头,“没听说,只是近来宫中大太监往来张燕公府倒是越来越频繁,听说是每有大事陛下都会谴人去问张燕公意见。以至于皇城中又有了张说要复相的传言”
政事堂不给力,李三儿这也是不得已啊。
这话也只是心下想想罢了,随即问起了宫中事。
朱大可虽然为人灵通善交际,善收集消息,但内宫之中显然还是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遂只是说了个广而周知的消息。
前些时朝野已经都看出来武惠妃立后的事情算是彻底凉了,但就在前几日,李三儿下了一道敕令,规定武惠妃“宫中礼秩,一如皇后”。
虽然在王皇后废后之后,武惠妃就实际执掌六宫,但毕竟没有名份。如今她虽然依旧没有皇后的名份,但这道敕令也算是虽无其名,却给其实。既堵住了外臣们的嘴,又安抚了最宠爱的贵妃。
还没倦政的李三儿其实是个很牛叉的皇帝,这家伙把法家法术势中的术,尤其是平衡术玩儿的贼溜,尤其是时机选择简直老练的炉火纯青,旁人看着都觉得有举重若轻的美感。
想造这个状态的李三儿的反,柳万洲一点儿机会都没有的。
“此敕一出,据说赵丽妃与太子瑛甚是惶恐,也不知是真是假”
李瑛便是当今太子,其母赵丽妃与武惠妃一样都是李三儿任临淄王时的身边旧人,不过她不像武惠妃那么命苦,十八郎寿王李瑁之前生子皆夭折。
柳轻侯闻听此言,忍不住开了口,“这有什么真的假的?宫中固然是母以子贵,但太子之位又何尝不是子以母贵?此敕一出,寿王立时水涨船高,当然会威胁到太子瑛。你打探消息之余也要学着分析分析,别天天光顾着吃吃喝喝、风流快活,小心身子骨扛不住”
说完,见朱大可脸上作出无限委屈的表情,柳轻侯当即摆了摆手,“罢了,我没时间跟你扯闲篇儿,王鉷贬谪岭南是谁动的手脚查出来了吗?”
朱大可脸上的委屈顿时消失了,赔笑着摇了摇头,“这厮上次制举考试的时侯得罪的人太多,说法也太多,实在难以确定”
柳轻侯吐口气,点点头示意问话已经完毕。朱大可见状起身,人刚站起来就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正要往外走时,身后蓦然又传来柳轻侯的声音,“出去后从大门口到西园给我来回走二十趟,要吃饭要补觉都等走完再说,我会指派人监督计数的,去吧”
朱大可猛然转身,这还去个屁啊,然则不等他哀嚎出口,柳轻侯先已道:“三十趟!你要敢再说一个字马上就是五十趟,年纪轻轻就想得三高不成?以后每天都需如此,快去!”
朱大可不知道啥叫三高,但他是个察言观『色』的人精,看得出柳轻侯现在很认真,确定这一点之后号也不号,说也不说,乖的不得了的去了。
看着他的背影,柳轻侯莫名又想起柳寒光,要是那个高冷犟种有朱大可三分识时务……哎!
消息听完早餐也吃得差不多了,柳轻侯漱漱口后换上官服开始动身上衙。
尽管九娘子嫁过来时陪嫁了不少仆役,也推荐给他换长随,却被柳轻侯给婉拒了,他现在带着的依旧是以前那个小奚奴。
这小奚奴跟乌七不一样,他在五部奚时就是奴隶压根就没有正经名字,后来见全智贤求柳轻侯取名得名,遂也跟着求了一回。柳轻侯看了看他的脸,虽然他不是新罗人,却依旧毫不犹豫的帮他取了个车太贤的大名。
御史台位尊权重,或许就是因为如此,其在皇城中的位置反倒有些偏。柳轻侯到时,御史台衙门还未曾正式上衙,但门房司值小吏却将他径直领到了御史大夫崔隐甫的公事房。
进入崔隐甫公事房时,这位御史台老大已经端肃在坐,正低着头料理公务。柳轻侯见状心中暗暗告诫自己以后上衙要更早些才行,尤其是绝不能迟到。
崔隐甫看完手中那份公文后抬起头来,其人身形干瘦,脸『色』黑,五官线条分明,尤其是鼻翼间的法令纹深如沟壑。穿在身上的官服理的平平顺顺、没有丝毫的杂『乱』。
虽然只是初见,柳轻侯已对这位老大有了很强烈的直观印象,这是个强正之人,且自守很严,在他手下做事,守规矩将显得特别重要。
没有什么状元郎如何如何的寒暄,也没有邀座、奉茶,崔隐甫开口便说。先是干巴巴的简要介绍御史台的组织架构。
整个御史台内设有三院,分别是台院、殿院、察院。台院辖从六品侍御史七人以及他们的从属人员;殿院辖从七品殿中侍御史十人及从属;察院,也即柳轻侯将要入职之地辖从八品监察御史十五人及从属。这三十二人虽被合称为“三院御史”但其实职权各有侧重。
目前,因御史中丞宇文融主要心思放在兼职的户部侍郎上,所以御史台内台院、殿院都由崔隐甫直接管着,察院则主要由李林甫看着。
说完组织架构就是介绍监察御史职责,这个条目很多,但崔隐甫却不惧繁琐说的清清楚楚。这个介绍本身也就是指明了柳轻侯未来的工作方向。
这两条说完,又再加了几句简单的嘱咐之后,整个见面就算完成了。眼见崔隐甫开始伸手拿案几上的公文,柳轻侯当即知趣儿的告辞。
从此间出来,门房当值小吏又引着柳轻侯前往李林甫公事房。却正碰上里面有人在说事儿,遂就先退出来到了他自己在察院的公事房。
他入仕以来第一间真正意义上的公事房是个被隔成两部分的通间,里面一部分归他使用,单独开的有门。
外面是个公共空间,设有五张案几,四张在中间的分属两个判官及支使吏,也即监察御史属员,门口的那一张则是属于杂役的。
柳轻候明白了,每个监察御史其实就是一个独立的小团队。他是队长,队员包括两个判官、两个支使,外加一个负责杂务的官奴杂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