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慌意乱,下手就不知轻重,一不小心尖刀划上食指,立刻有血珠涌出。
“啧……”她拧起眉头,烦躁地盯着手指,有些懊恼自己最近怎么总是失常。
皇帝听到动静看过来,才发现雪衣乌发的姑娘正捧着自己受伤的左手,对着那嫣红的血迹发脾气呢。
叶薇正思考应该怎么办,就已经被皇帝夺过手去。小心地按住伤口下方,熟门熟路地从她袖中抽出巾帕,搭上去就缠绕起来。伤口并不是很深,只是刺破的那瞬血流得有点多,他却把那根细细的指头包裹得跟胡萝卜似的,看得叶薇都觉得滑稽。
“没事,就是道小口子,您别紧张……”
“闭嘴。”他冷冷斥道,凌厉的眉峰唬得她立刻不敢多话。等到终于把伤口清理好,这才有功夫抬头教训她,眼神鄙夷得就像在看不开窍的孩子。
“你说要学冰雕,朕就带你来了。可如今才刚开了个头,你就能把自己给弄伤,让我怎么教下去?”
叶薇也觉得自己丢人了,加之心怀鬼胎,耷拉着脑袋不说话。皇帝见她难得温顺得跟小猫儿似的,怒气稍微消了点,转而握住她的手将人搂入怀中。
都是冰凉的身体,贴到一切谁也温暖不了谁,可叶薇感受着他有力的臂膀,却没来由地觉得心安。
“有时候朕真不知道你是聪明还是笨,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对你才好……”他喃喃自语,仿佛告诫,仿佛请求,“别再惹我生气了。”
又想起建章宫的飞桥之上,天清云淡、惠风和畅,她眼神清亮地凝视着远方,让他生出她将要离他而去的错觉。
他不喜欢那种感觉。所以,不要再这样了。
她被他的语气弄得心绪越发紊乱,勉强自己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臣妾也不想惹您生气,只是有些事情头回做免不了笨手笨脚,让您见笑了。这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这回一定不会搞砸了。”
他顿了顿,“朕看你就是嘴上说得好听,话却是断断不能信的。”拿起她适才雕琢的冰块,嗤笑,“让你把它弄得圆润点,可这会儿看来,似乎没什么变化嘛。哦,沾了点血迹。冰雪染胭脂,倒是别有番风流韵味。”
叶薇没料到他一点评作品就变得这么刻薄,连忙夺过冰块,“这才刚起了个头,我还什么都没做呢!现在就下结论,未免有失公允!”
“朕看你手伤成这样,暂时也不用做什么了。好在朕手艺高超,且早早准备了成品在那儿,才不至被你给扫了兴。”
叶薇没理会他话里的嘲讽,感兴趣道:“您准备了成品?什么啊?”
皇帝拿过一个盒子给她,“自己打开看。”
依然是黑色的玉盒,不过这次是条形的,打开之后也没有白气涌出,颜色纯粹的玉石上放着管七孔横笛,却是晶莹剔透、一眼便可望穿。
“这是,冰做的笛子?”
她惊喜地把它取出,拿在手里怎么把玩也不够,“做得真漂亮,跟真的似的。是您亲手做的?”
“不然呢?”他反问。叶薇于是抿唇一笑,到底是女孩子,看到漂亮的东西都是满心欢喜,一时间连刚才那点复杂的想法都忘记了,只顾欣赏手中的冰笛,甚至作势要放到唇边。
“您这么厉害,这笛子一定有什么巧妙的机关吧,能吹出响么?不然,我这就给您奏一曲《萧史弄玉》?”
“你若是不怕嘴唇被冰冻住,就吹吧。”
叶薇轻哼一声,坐回到杌子上。他走到她身后,就着这个姿势拿起刻刀,附耳道:“还想学么?想学的话,我这就教你一招。”
口中呼出的热气闹得她有点痒,声音也略微发颤,“学……什么?”
他把刻刀放到她手中,再握住她没有受伤的右手,很慢很慢地将刀尖落到了冰笛上,“阿薇以为,朕为何送你这个东西?”
她眨眨眼睛,“因为,臣妾之前送过您一管竹笛?”
“然也。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朕知道阿薇为了那笛子很是费了番心血,所以也想有所表示。”将她搂得更紧,“你仔细看看,这笛子上是不是还缺了样东西?”
这回不待她回答,他已握着她的手开始在冰笛尾端刻字。这是极细致的活儿,一个不慎便可能把整个冰雕都毁了。叶薇被弄得紧张不已,等到终于刻完,已经腰背酸痛,吓出了一身的汗。
“阿薇,子孟。”他轻声念道,继而一笑,“你名字笔画太多了,要是换个简单的会更好看。”
简单的……若水可以吗?
摇摇头赶走这奇怪的念头,她扭头朝他看去,却见君王唇畔含笑、神情怡然。周遭的冰块都冒着丝丝寒气,而他身着玄色大氅,只露出英俊坚毅的面庞,越发显得郎君丰神如玉、出尘若仙。
察觉到她的目光,他转而与她对视。点漆的眸子里情意蕴藏,若陈年的老酒,启封的那刻便有醉人的香气充盈于室,任是谁也阻挡不住。
叶薇却在这样的目光中生出了不安。
算起来,他们也在一起这么久了。她一开始是为了活命,后来是为了复仇,再加上前世被他连累至死的迁怒,导致她从来都是毫无负担地利用他的感情。她以为帝王本无情,整个后宫都在变着花样地争夺他的宠爱,那么她跟着做也没什么。可是在经过谢怀的事情之后,她忽然就觉得心虚。
他如果只当她是个普通的妃子,那么她骗他也没什么,可如果他对她也动了如谢怀那样的心思,事情就复杂了。
自己背负一桩情债就够了,难道还要添第二桩?
她这厢天人交战,他还非要加一把火,扶着她的腰就把人压了下去。背抵上柔软的绒毯,指尖却伸到了外面,一触到寒冰立刻一个瑟缩。眼前是他放大的面庞,低沉的嗓音有些沙哑,却更显蛊惑。
他凑到她的耳边,轻轻道:“阿薇,给我生个孩子,好吗?”
叶薇的身子猛地僵住。
他的身子是凉的,呼吸一开始混杂着寒气,之后却越来越热。滚烫的唇印上脖颈处薄薄的肌肤,隐约能看见下面青色的血管,一路蜿蜒,留下暧昧的红色。她在他的掌控下颤抖,火一般的热情最终将雕塑也融化,她慌乱地挣扎,终于将他从迷乱中唤醒。
“别,别在这里……”
他抬起头,眼睛已经赤红,呼吸更是乱作一团,“怎么?”
视线一扫旁边巍峨高山般的冰垛,她咬唇,“太冷了……”
他拧着眉头,似乎极不情愿,但残存的理智告诉他这里确实不是个好地方。可兴致已经起来,要强行压下去也着实不易,片刻后重新埋首,却只是将唇贴上她的脖子,久久不曾动一下。
叶薇以为他不肯放过自己,试探着往后缩,却被恶狠狠地制住,“别乱动!”
距离很近,她能清楚地感受到他身体某处的咄咄逼人,立刻吓得不敢动弹。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冰窖内恢复安静,只听到他的喘息声从急促到和缓,最后终于消匿无踪。他抬起头,眼神里有隐约的倦怠,还有执拗的期盼。
“你还没回答我,咱们生个孩子,好不好?”
叶薇不敢与他对视,勉强一笑,“能为陛下孕育子嗣,是臣妾的福分,又岂能不好?只是臣妾福薄,入宫一载有余却毫无动静,实在愧对陛下。”
他温柔地抚过她的鬓发,在眼睛上落下一吻,“那些都不重要。只要你愿意,就什么都好办。”牵着她的手抚上小腹,那里还是平坦一片,“朕实在是期待,不知道阿薇和我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不过无论像谁,都一定是很好看的,对吗?”
她笑着点头,“自然,咱们的孩子,必定是最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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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薇觉得,男人在许多时候的执着毫不输给女人,冰窖里没能继续下去的事情,皇帝陪着她回了披香殿后,终于坚定不移地做成了。
亥时三刻,皇帝从披香殿离开,顺道带走了一大批随侍的御前宫人。妙蕊等到御驾消失才入到内殿,却见重重罗帐内,自家小姐鬓发散乱、两靥晕红,身上仅着了秋香绿的亵衣,裸|露在外的肌肤皓白如雪,星星点点布满了暧昧的痕迹。
室内不曾通风,那馥郁的香气也就没有散去,而美得如画中人的女子就这样浑身酥软地伏在榻上,似乎疲惫不堪。
妙蕊久不见此等靡丽场景,一时间面红耳赤,踌躇了片刻才走到脚踏边跪好。叶薇见她进来了,懒懒地点了下头,“让他们准备热汤,我等会儿要沐浴。”
这种事情大家早有经验,哪里需要她吩咐,妙蕊点头道:“小姐放心,都备好了。”顿了顿又道,“今夜陛下临幸,彤书女史不曾记档,会不会……”
“他考虑得倒是周到。”叶薇轻笑,“毕竟上皇还在病中,此时和主君床笫欢|好,他不会怎样,我却得扣上个狐媚惑主的罪名。也罢,左不过是这两日的事情,回头有什么意外,往后一推便是,还怕周全不了?”
“小姐说的意外……是什么?”
叶薇没好气地眄妙蕊一眼,适才情|事的余韵还残留在脸上,越发显得活色生香、魅惑人心。
“还能是什么?若我此次有了身孕,不得翻看彤史,查查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吗?”
上皇的斋醮再有几日便能结束,到时候皇帝自然不用陪着清心寡欲,临幸嫔妃再正常不过。他没让彤书女史把今夜记档,定是打着若真有了身孕,就把时间往后推几天的打算。反正彤管怎么写还不是他说了算,七八天的误差谁能看出来?
妙蕊心狂跳,喜形于色,“小姐有了身孕?真的吗?”
叶薇无语,妙蕊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自己理解错了,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奴婢就是太盼着这件事了,所以才有些激动过度。”凑近一点,“其实奴婢和悯枝私下讨论过了,陛下春秋鼎盛,后宫中也妃妾众多,怎么会至今都没有一星半点的血脉?韵妃娘娘的女儿夭折了,姚昭容的孩子又胎死腹中,别的娘娘更是连点动静都没有,别是有什么隐情吧?”
“隐情?当然有隐情。”叶薇叹口气,“韵妃的女儿大抵是个意外,至于姚昭容,到底什么情况恐怕就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小姐……何意?”
有些怀疑在很早以前便慢慢滋生。这九重宫阙里到处都是秘密,在这里待久了,一些从前无法想象事情也变得容易接受。
皇帝年方廿五,放在皇家早该是儿女满堂的岁数,到他这儿却子嗣艰难至斯。如果没有韵妃那个女儿,群臣恐怕得认为他和太上皇一样,是生不出来的。好在那位公主虽然来去匆匆,却至少为皇帝证明了他身体不存在问题,那么之后一直没有孩子,就只能是老天不肯恩赐了。
可事实上,究竟是天意为之,还是人力使然?
寒冷的冰窖里,他声音温柔而低沉,带着万事尽在掌握的笃定。他说:“那些都不重要。只要你愿意,就什么都好办。”
她原本以为宫嫔没有孩子是皇后抑或别人动了手脚,可如今看来,其实是他对吗?
他出于某种原因不想要孩子,所以布置了这一切。她从前还偶尔好奇,对于至今无嗣的情况,皇帝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如今方知,人家压根儿就不盼着这个。
只是既然都坚持了这么多年,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改口?不想要别人的子嗣,却想要她给他生孩子。她和旁人比起来,又有哪里不同了?
若换了从前,叶薇肯定想不明白,可是在经历这么多冲击之后,再想不明白她就真的是傻瓜了。
是片刻前的烟罗锦帐,云收雨歇之后,他犹自不肯放开,揽着她趴在自己胸口,沙哑的嗓音格外蛊惑,“今晚不能留宿,永乾殿还有事要处理。可是怎么办,朕现在真是不想动,不然阿薇你给我想个辙?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让朕不用去看那些恼人的奏章?”
她按住他不安分的手掌,“臣妾可没办法,陛下还是快些起身吧。不然若耽误了朝事被群臣责骂,可别把责任推到臣妾身上。”
他喟叹,“这么心狠,朕开始担心咱们未来的孩子了。摊上你这么个母亲,日子一定过得很辛苦。”
摊上她这么个情人,才真的是件倒霉的事情吧……
妙蕊被遣出去准备寝衣,而叶薇慢慢从榻上下来,打开了妆台右边的第二个抽屉。里面放着个白玉药瓶,在这里已经有些时日了。拔出瓶塞往掌心扣了扣,有乌黑的药丸滚了出来,在粉白掌心的映衬下显得颜色越发深沉。
她凝视着药丸许久,黑眸中暗影重重。各种念头在脑海中彼此冲撞,让她有一瞬间几乎想要放弃。可是最终,还是张嘴把它咽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撼山易,撼阿薇心难!我真的觉得,喜欢上阿薇的陛下和道长,命都好苦……┭┮﹏┭┮
话说这一章“脖子以下不能描写的部位”让人好生忧虑呢,我走起了含蓄婉约派,有没有很机智!夸我!都粗来夸我!
蓝后昨天有菇凉说更得少,今晚字数多了呢!o(*≧▽≦)ツ
末澜澜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5-29 20:32:57
睡不着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5-30 01:46:48
谢谢澜澜和谢夫人睡不着,泥萌一个是陛下党,一个是道长的夫人,对彼此有什么想说的么?【递话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