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拉电线的事情说好了,没几天施工队就进了村,开始如火如荼地办了起来。
恰好这个时候,天上“轰隆”一声雷响,黑漆漆的乌云聚拢,一场大暴雨说下就下了起来。
现在本来已经到了夏末了,天气渐渐转凉,只一场暴雨只怕要把这最后一场暑热浇灭了。
自从陆永国的运输公司成立以后,公司里的大事小事就放心交给俞清恒去办了,自己则是在家里躲懒,安安心心陪老婆和孩子了。
原本看着有人来拉电线想要去帮忙的,但是看到这么大的雨,索性就放弃这个想法。
回了屋,看见绉雅倩正在教安安读书,手上拿着一把蒲扇摇摇晃晃的。
屋外的雨声“稀里哗啦”衬得这屋内的景象格外温馨、静谧。
陆永国不由得勾起了嘴角。
他转身下楼,戴了斗笠去院子的井里,拉了一个镇在里头的西瓜上来。
切成块的时候给王巧萍和陆闻祁送去。
王巧萍手里拿着一把蒲扇望着这院子里的雨发愁。
“也不知道永家他们到了没有,这么大的雨,路上安全不安全。”
陆永国笑她:“妈,你放心吧,火车安全着呢。”
“那永昌呢?也不知道永昌在康复中心恢复得怎么样了。”王巧萍回过头拿了一块西瓜,一边吃一边和大儿子说道。
“都好着呢,永昌去的最好的康复中心,而且有特别照顾。”
“你今天这是咋了?怎么忧心忡忡的?”
“下雨了,人都会特别念家嘛。”王巧萍说。
他妈这是闲着了。
自从从京城回来之后,家里的地是彻底荒了,王巧萍和陆闻祁也索性放弃了这一季的庄稼,这就彻彻底底闲散了下来。
这地地道道的庄稼人,一没事,竟然还伤春悲秋了起来。
陆永国笑笑没有说话。
他转身上了楼,手上有一个没切的半边西瓜。
他记得绉雅倩有一次说,西瓜用挖着吃要好吃些,陆永国便记在心头,不管家里多少人,他都会留上半边没吃的西瓜。
然后配上两把小勺子送到楼上去。
绉雅倩看到丈夫递过来凉凉的西瓜很是高兴,接过去和女儿一勺一勺地吃了起来。
陆永国看着妻女的模样,心中莫名想起了王巧萍的那句话。
下雨天,人的确会特别念家。
“什么时候开学啊?”陆永国坐在绉雅倩身边问。
“还有几天吧。”
“反正直升的本校,也不用特地去准备什么,到了时间再去报道就行了,然后再慢慢儿去布置宿舍也完全来得及。”
“怎么了?”绉雅倩偏过头去看陆永国,她总是容易捕捉丈夫的情绪。
“没啥。”陆永国摇头。
“你不是说想在院子里搭个葡萄架吗?我这两天没事,把架子搭上了,到时候把藤拉上,明年就可以吃葡萄了。”
“嗯,好。”绉雅倩点头。
“这西瓜好甜啊,你吃一口。”
她挖了一大块给陆永国吃。
陆永国低头咬了一口。
“甜吗?”绉雅倩偏着头问他。
“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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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几天的时间,电线很快就拉好了。
村民们稀罕极了,一拉电线,“啪”地一下,电灯就亮了。
真的比煤油灯亮堂多了!
“这是咋做的?就这么一个玻璃泡子,咋能照得比白天还亮?”
旁边有老人骂骂咧咧:“你快给我关了!大白天的照什么照啊?不要钱啊!你这个败家的玩意儿!”
小孩子听到这个骂声,一呼而散。
剩下那老人杵着拐杖颤颤巍巍上去,对着那电灯泡擦了又擦。
“嘿!”擦着擦着,那老人又笑了一声。
“这谁想得到呢?活了一辈子了,老了,老了,我这老头子也能用上这新鲜玩意儿?”
当然了,满村人都拉了电线,只有两家没拉。
冯家和刘家!
陆永国拒绝替这两家人出钱。
现在满村里可以说就数这两家人最穷了。
他们哪来的钱拉什么电线啊?
所以全村都亮堂堂的,只有这两家乌漆麻黑的。
这可把冯老婆子气死了。
“这遭了温的陆永国,全村人的钱你都出了,你就差我家这两块钱啊?你欺负我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太婆,你迟早要遭报应。”
冯老太婆站在院子里对着陆家骂骂咧咧。
“那是你活该!”
偏这个时候,张芬从屋里走出来。
她手上端着一盆水,“哗”地一下往院子里倒去,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巧合,刚好就倒在了冯老婆子的脚边。
冯老婆子吓得一个激灵跳起来,连连后退。
“谁让你做那么多的缺德事?”张芬道。
“你先是举报人家,又差点儿害死人家,人家还要给你拉电线?
你想得美!
那陆家是有钱,又不是傻。”
张芬说完,转身就朝屋里去了,嘴里还在小声念叨着:“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遇到了你这种阴损的婆婆。”
说完“啪”地一声就把门关上了。
对于儿媳妇的这种谩骂,冯老婆子自然是敢怒不敢言的。
人的适应能力到底有多强,以前冯老婆子在家作威作福,现在被人指着鼻子骂了也不敢出声,只能对着张芬的背影做鬼脸。
另一头的刘家则又是同一番处境。
刘峰看到别人的电灯,心里烦闷,索性又一次撂了锄头走了。
刘峰不下地一家人总不能不吃饭吧?
所以这个地只能刘老婆子下地。
以前刘老婆子多神气啊,儿子孝顺,儿媳妇随她拿捏,整个村里面就数她过得最滋润,成天活儿也不用干,就东家西家地拉呱。
现在一把年纪了,还要劳作。
回去的时候,听到屋里“咚”地一声响。
刘老婆子吓得不得了,赶紧推门进去。
果不其然,刘峰又喝醉了,从凳子上摔了下来。
“刘峰,刘峰……”
刘老婆子吓得不行,赶紧上去把儿子扶起来。
但是喝醉了的人,又沉又重,哪里是刘老婆子这个老胳膊老腿能扶起来的?
“刘峰,峰啊……”刘老婆子叫着儿子的名字。
“你干啥啊?又喝这么多酒干啥啊?”
可是刘峰此刻烂醉如泥,哪里能回答刘老婆子的话?
刘老婆子忍不住落泪。
这日子,咋就过成这样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