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将抬眼瞥了一眼腰牌,注意力却放在手上的烧火棍上。
刚刚这玩意竟然会喷火,而且还能远距离伤人,倒比军中的火箭筒更为犀利。
小将端起枪对准章小林,幸好里面已经没有弹药,否则她也不敢这样潇洒地站着,早跪地求饶了。
“这东西怎么用的?”
章小林小心回道:“呃~军事机密,无可奉告!”
“女的?”小将虽有些诧异,倒也没追问,只是翻看着手上的火枪,时不时地将眼睛凑到枪口往里看。
研究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这玩意怎么用的,他挥手对众士兵下令,“先将他们收监,等候发落!”
“有没有王法啊,我杀的可是北国人,呃……也许是北国人。”说到这里,章小林也不自信了,万一风流道长只是依仁台的朋友呢。
小将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当街行凶,冲闯门禁,你们犯的事可不小,一切都得等府台查明后,再下定论。”
山寨众人叹口气,人生际遇真是无常,头天还乐呵呵地出城郊游呢,隔天就成了阶下囚,命运啊,就是如此变幻莫测。
大楚知府军政一体,虽说事涉边军,但他们在城内犯事,怎么断案还得交由台城知府处理。
一行人被士兵们用麻绳捆了手,齐齐押到府衙西边的监牢中,好不容易捉到的大雁,还有燧发枪都被狱卒收去当证物。
男女有别,章小林被关到女监,而其他人则关到男监,好在男女监牢,只隔着一堵院墙,大声说话也能听得见。
临入监前,王富贵还不忘抓紧牢门叮嘱道:“大雁挺金贵的,差爷千万要照看好!”
狱卒不禁嗤笑道:“你这人倒挺有意思的,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还惦记着几只野鸟。”
王富贵一本正经回道:“那可不是普通鸟,事关我终生性福啊。”
狱卒哪里容他耍嘴皮子,一把将他推进牢房,随即将门一把锁好,乐呵呵晃着大钥匙圈走了。
按理,大家入监之前,所有人都得搜身,顺带着吃一顿杀威棒,但有钱走遍天下,龙大当家使了银子,除被搜走危险物品,如陶罐、绳套之类,其他个人物品都让他们自带着。
而且也不用受刑,若是使得银子足够,还能使唤狱卒去街上买烧鸡,这日子委实美得很。
这可把牢里原本关着的犯人给羡慕坏了,不停地伸手讨要,只可惜僧多粥少,根本就不够分,只能让他们尝尝味罢了。
龙大当家对众人道:“大伙都累了,先睡一觉,相信辛将军很快就会来救咱们出去的。”
众人对此次入狱并不紧张,反正不过就是换个地方休息,就算用枪当街伤人又如何,没有苦主告状,只要官不追、民不究,相信很快就能放出去。
这段时间东奔西跑,大伙索性趁着难得的机会,好好休息,待到辛将军一来,或是知府提审,他们非但无过,还有功呢。
毕竟能和依仁台混在一起的怎么会是好鸟,风流道长最不济也是位间谍。
虽然监牢阴暗逼仄,还时不时有各类昆虫来回欢快地奔跑,但谁也不在意,只是将稻草拢了拢,便和衣而卧。
许是太累,一觉好眠,章小林直睡到天色渐昏方醒。
此时隔壁牢房格外吵闹,她贴墙仔细一听,原来是众人正和狱卒闹着为何没有人提审,都白白关了一整天。
狱卒得了好处,也没出声喝斥,只是硬梆梆解释,“府台日理万机,正忙着呢,你们且耐着性子等上两日。”
等可以等,只是牢里的饭菜格外难闻,像是馊坏了,而人有三急,尿桶就在牢房角落,便溺的人一多,骚臭味格外难当。
众人这才觉出坐牢的苦来,少不得又掏银子让牢头重新送饭、送水。
此时的银子不像银子,倒像流水一般,这才第一天就用了不少,想想看,再过上几天,便是大楚首富来了,也得变成穷光蛋出去。
龙大当家生怕隔壁的章小林受冻,还特地多给一些钱,让狱卒重新买了床新被送过去。
这一头山寨众人还在牢里受苦,另一边城门小将,将文书交给书吏之后,便也没再多管。
而书吏看到上报的文书,随手放至书案后,转身又去处理其它公文,也不知道这人是有意还是无意,如此一来,牢中众人彻底没人管了。
只有宅子中的老爷子倚门四顾,“人呢?那些小伙子哪去了?”
“老头子,咱们要不要报官啊?”其妻见天色黑透,生怕那些人出什么意外,尤其是昨晚,家里竟然还招了贼。
“报官?”老爷子不过是一名普通百姓,最不喜和官府打交通,那些酷吏就像苍蝇似的,闻着味就紧追不放,万一被讹上了呢。
他犹豫不决道:“要不再等等看,也许明天就回来了呢。”
与此同时,辛将军也在奇怪,不是和龙大当家等人约好了吗?送完皮货、置办好嫁妆,返程时大家聚一聚?怎地到现在还没回,不会是拿着他的腰牌为非作歹吧?
若是过两天还没回,少不得着人去台城打听,别是出什么意外了吧。
今晚的月色很撩人,但对很多人来说,这漫漫长夜实在是难熬。
而其中最痛苦的人当属风流道长,在边境小林子里,依仁台小心撕开他后背的衣衫。
因血液凝固,衣服已经和伤口粘合在一起,轻轻一撕,便扯动伤口,痛得风流道长龇牙咧嘴。
“王爷洪福齐天,伤口虽然多,但却不深,回头请大夫将铁砂取出便好。”
虽然整个后背看起来凄惨无比,到处都是小伤口,可并没有致命伤,这也是燧发枪的劣势,这种枪最初名唤鸟铳。
它也是最早的铁砂霰弹枪,此类型的枪支以抛弃精度,增加打击面为特点,最适合用来猎小型猎物,若是换成口径大些的子弹,风流道长可就别想再风流了。
“皇兄是不是被这种武器所伤?”风流道长顾不得自己受伤,反倒操心莫日根的病情。
依仁台摇摇头,“王爷的运气不错,若真是被轰天雷所伤,怕是早已没命。”
莫日根自上次在宫帐中被超大号轰天雷掀飞后,便一直时不时地咳嗽,虽延请了名医诊治,可并无好转,前一阵子竟开始咳血。
这也是风流道长不得不提前结束卧底生涯,前往北国的原因。
如果莫日根当真有什么三长两短,按照北国兄终弟及的风俗,他这个做弟弟的必须全盘接管皇兄的一切,包括他的后妃及财产。
依仁台给他上完药,暂时把血止住,叹道:“末将没想到这伙人竟然在城外,怪不得昨夜在城内遍寻不着。”
“静安道长总是挺走运的。”风流道长有些郁闷,怎么哪哪都有她的影子。
待他重新披上一件衣服,歇息片刻后,远处便有一队轻甲黑骑兵疾驰而来,他们隶属莫日根近卫禁军,乃是精锐中的精锐。
骑兵们统一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圣上命我等前来迎接王爷回国!”
风流道长忍痛站起, “回吧!”
原来风流道长是莫日根胞弟,为帮助长兄完成大一统伟业,便早早隐姓埋名来到楚国。
机遇巧合下,他得以入玄都观成为内门弟子,借着云游访道的机会,将大楚的军事机密悄悄传入北国。
如今,莫日根的计划快要成功,他多年的忍辱负重,也即将迎来希望的曙光,是时候荣归故里了。
随着风流道长回归北国,台城局势表面得以暂时平静,但隐隐却又有暗流涌动。
首议和谈判陷入停滞,楚国的使臣住在府衙宾馆中,等着下一轮的谈判,而辛将军也收到枢密院的急报,命他将主力大军调至河岸一带,防止北军渡河南下。
老宅的老爷子来到衙门前,犹豫着要不要敲鼓,却被衙役挥刀恐吓,“想好啊,若是无故击鼓鸣冤,少不得打一顿板子。”
这老头的身板,怕是受不得几板子就得一合呜呼。
衙门八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老爷子捏了捏袖角的钱袋,摇摇头还是无奈地离开。
监牢内,龙大当家叫来狱卒,询问府台何时提审,没道理把人抓进来,就不管了吧。
狱卒摊开双手,“这就不清楚了,官老爷的事又不是我们能做主的,且安心等着吧。”
山寨众人怒了,大喊道:“我们是冤枉的,快放我们出去!”
一时间,监狱里所有在押的犯人都颠狂了,有又哭又笑的,还有大喊大叫的,都在疯狂地摇着铁栅栏,“狗官,放我们出去!”
“冤枉啊,我是冤枉的。\\\"
章小林听到隔壁动静,靠着棉被,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的背包。
她之前出门捕雁,身上所带的东西不多,略略清查了一遍,还有一些火药、铁砂、银两之类。
重新将东西分门别类收好,章小林叹口气,天天关在牢房里,也不知外面如今是什么光景。
平静的日子没过几天,章小林还以为自己要在监狱里养老呢,却见几名狱卒急匆匆跑了进来,打开钥匙将自己锁在牢房里瑟瑟发抖。
“不是啊,我说各位差爷,你们这是玩得哪一出?”章小林都怀疑这些狱卒是不是太无聊,进来体验生活。
虽然大家都在坐牢,但坐在牢里,和坐在牢外的心境可完全不同。
一名狱卒竖起手指,压低声音道:“嘘……别说话,外面北军杀进来了!”
另一边的龙大当家见狱卒从门口经过,忙高声询问,“小林,那些狱卒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呢,他们把自己关起来了!”章小林亦高声回道。
狱卒们急得跳脚,吼了回去,“你们给我闭嘴,外面北军杀过来了,死了好多人,想要命的话,就别说话!”
山寨众人听得明白,一个个怀疑道:“怎么可能?莫不是耍咱们玩?”
赵二当家竖着耳朵听外间的动静,但监狱重地,被院墙重重阻隔,根本就听不到啥声音。
他小声对众人道:“虽然没有异动,但此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索性等等看。”
众人心里明白,北国军队杀进台城的可能性委实不高,毕竟边境还有辛将军率领的大军在呢,就算两军打起来,怎么也得十天半个月才能见分晓。
而台城外有护城河,内有瓮城,北军怎么可能打得进来?
不过鉴于京城的前车之鉴,台城会不会重蹈覆辙,还真不好说,万一北国人又想起什么坏点子,奇袭台城得手呢。
此时大伙都被困在牢中,对于外界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只能压抑着心中的疑虑,小声议论。
到了晚间,小钉子见牢房尽头似有红光透出,忙道:“兄弟们,你们看这是不是火光?”
“好像是呢,还有一股焦臭味。”王富贵耸了耸鼻子,从空气嗅到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众人大骇, 莫不是北国大军真得杀进城了,那他们关在这里,不被杀死,也得被困死。
章小林趴在墙边听到他们的结论,对几位狱卒道:“你们愿意关在牢里,自是随你们心意,但把钥匙扔过来!”她可不想坐以待毙。
“不行,现在不能出去!”狱卒紧张道:“这里是最安全的,我们进来时,把大门、二门都关上了。”
一来这里不是库房,没有什么值钱物什,二来北军见大门打不开,自然会把目标放在别处。
“被困这太被动了,没有水咱们挺不了两天,你们还是把钥匙给我,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咱们一起想办法离开。”
任章小林嘴皮子都说干了,那几个狱卒仍是摇头,“你们是犯人,不可以私自放走!”
还没提审结案,咋就成犯人了,章小林对此很无奈。
见狱卒油盐不进,她干脆躺下休息,时不时地咂两口姜蜜水润润喉,还是这水好喝,甜滋滋的还暖胃。
狱卒跑进来的时候,可什么都没带,现在可羡慕章小林的生活了,至少她有吃、有喝,晚上还有暖和的被窝。
这人和人的处境咋就这么不一样呢,几名狱卒心态有点失衡,但想想外边的北国大军,他们还是暗自忍耐。
待到章小林睡熟之时,其中一名狱卒轻手轻脚地打开牢房门,小心翼翼地偷走了她放在枕边的姜蜜水。
第二天醒来,章小林才发现水没了,几名狱卒还挺开心地向她炫耀着手里的钥匙,这可把她气个倒仰,“卑鄙无耻!”
狱卒们畏北军如鼠,不敢上阵杀敌,偷东西倒有一套,不过是欺软怕硬罢了,可惜他们看走错眼了,她也不是省油的灯。
另一边的龙大当家听到动静,忙问道:“小林,怎么了?他们是不是欺负你了?”
“是啊!这些人太坏了!”
龙大当家勃然大怒,他对众人道:“想办法出去!”
人多力量大,不过是一道铁门罢了,大家都是山贼,岂能被小小铁门困住。
“小钉子,你把衣服打湿,弄个长点的棍子,把铁栅栏扭开!”
“是!”
龙大当家如此做的原因,是因为打湿后的衣服韧性增加,不容易断裂,而越长的棍子,利用杠杆原理则越省力。
这边小钉子和王富贵等人还在跟铁栅栏较劲,那边龙大当家和赵二当家开始研究着铜锁。
“若是有一根铁丝或簪子,应该能捅开。”赵二当家看了看锁孔大小,觉得这技术难度不太高,山寨里也有这种偏门人才。
龙大当家往众人头顶看去,大部分人都用布包着发髻,但也有几位用了簪子,除木簪外,还有一些爱美的兄弟们用上了鎏金簪。
“簪子取来,咱们开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