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来。”其厌袖袍一拢连同扇子一起背在身后,向着位于左侧街道尽头的一处屋子走去。
“这里能找到我们要找的东西?”芫芜和陵游并肩而行,看着前方只有门没有窗、房檐缺两只角、墙壁破了几个洞,好在根据形状尚且能认出它叫房子的房子,顿住了脚步。
不是她胆小,而是觉得正值大好年纪、天资不错并且即将步入化境,数次重伤都没能取走的命,若是白白丢在这几块残砖破瓦之下……只是想想就觉得一阵憋屈涌上心头。
“阿姐。”缘何停在了被磨得只剩下一半的门槛前,他是真的胆小,“我进去若是大吼一声,屋顶会不会落下来?”
“哎,人呢?”已经进去的其厌忽然发现后面没人跟来,大喊道:“芫芜美人,恩公,小恩公,你们怎么不进来呀?”
“应该不会。”其厌的声音落下之后,芫芜才回答缘何的问题。
“哦,那我进去了。”缘何抬腿跨过门槛,正要前行的时候发现衣裳的后摆挂在了看似光滑,却偏偏长了一根木刺的门槛上。
“先进去。”陵游经过的时候,手指微动帮他把衣摆解救出来。
芫芜接着抚了抚他的肩。
最后剩下缘何一人立在原处,看着被木刺破坏了纹理的布料,一脸木然。
许久之后终于想出了一句安慰自己的话——大不了不要了……
……
进到里面之后芫芜才幡然醒悟,她刚才不该这么早就下结论。和里面比起来,这间小破房子外表已经够好了,因为起码还有个房子的样。
而里面有什么呢?加起来一共六样——四壁、屋顶以及一个黑咕隆咚看不见底的大坑。
“这就是你说的赌坊?”芫芜看向其厌。
“芫芜美人别急呀。”后者站在深坑的边沿,指着下方道:“这里是入口,咱们要去的地方在下面。”
“入口?”芫芜也走到近前,先是向下看,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然后她的视线又沿着坑边扫视一圈,既没有找到台阶,也没有看见梯子。默了默,视线再次回到其厌身上:“直接跳下去?”
“正是。”其厌回答道:“这下面……哎,芫……”
一句话未能说完整,芫芜的身影已经隐没在黑暗中。
“恩公,你……”他立即看向陵游,可还是慢了一步。
“小恩公!”所幸还剩一个落后一步过来的缘何,其厌眼疾手快,赶在对方走到深坑边沿之前一把拽住他的衣袖,“小恩公,你可不能再跳了。你们都跳下去我可怎么办,谁带着我下去呀?”
“……放开我。”缘何看了看又惨遭蹂躏的袖子,已经生不起气了。反正过了今天,这身衣裳都是要丢掉的。
“哎……好,好。”其厌利落地松手,还一边庆幸道:“幸好还有小恩公你,不然我下不去,可就没人给你们指路了。”
“你不会飞,连跳也不会跳?”缘何的眼睛漂亮极了,以至于翻白眼这样的举动放在他身上,都要比其他人做起来美观。
“小恩公有所不知,这入口是个直通地下的隧道,从这儿跳下去和从一处高崖跳到地面无甚分别。我要是自己下去,只有粉身碎骨一个下场。”看其厌的态度,应该是只看到了美观。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见缘何欲张口,其厌仿佛和其通了心窍,立即回答道:“我从前确实下去过,但每一次都是别人将我送下去,也都是别人将我送上来。所以嘛这一次,就要劳烦小恩公了。”
……
芫芜进入黑暗之后没多久,便觉一股凶恶之气便扑面而来,其中还夹杂着丝丝缕缕的血腥气。下落得越深,两股气息便越浓郁。
极致的黑暗过后出现了微弱的光明,接下来的路程则是越来越亮,直至落于底端。下方亮若白昼,周遭景象一览无余。
整个空间呈柱形,底部和周围都是石壁,很像是一口干涸了的深井,井底有半间房屋大小。之所以光源充足,是因为在底部和石壁的衔接处,拳头一般大小的夜明珠一个挨着一个镶嵌了一整圈。
“阿芫。”落地不过一瞬,陵游紧跟而至,“你怎么不问清楚便往下跳?”
“别担心。”芫芜回头对他一笑,“其厌都能来的地方,能有什么危险?”
“可是……”陵游再张口。
“我知道了,以后肯定小心,不这么鲁莽了。”芫芜认错认得极快,说完之后接着问道:“你在这里看到什么东西了吗?除了我们两个活物。”
陵游无奈,轻轻叹了一口气之后认真回答她的问题:“这里浊息极其浓郁,绝非我们看到的这么简单。”
“我也感觉到了。”芫芜扫视周围,“可是浊息不是黑的吗?”
“所以这里有古怪。”陵游道:“浊息无形却有色,但是在这里,应该是被什么东西将颜色隐去了。”
“除了浊息,还有血腥。”搜索无果,芫芜抬头往上看,“那两个人呢,怎么还不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她话音刚落,上方便有声音传来。
“啊!小恩公你别放手呀……啊!”
人影进到光源里的瞬间,一团黑气从陵游掌心涌出,但是刚刚出来,眨眼便消失不见。
芫芜睁大了眼睛。
“别担心。”
她再次抬头,便见那从上方坠落的身影速度忽然变慢,然后平稳下落。原本落后一些的缘何,反而先一步到达坑底。
“多谢恩公,多谢恩公,你又救了在下一命啊。”其厌原本趴在无形无色的浊息上,距离地面还有尺余高的时候停下,他慢慢从上面下来。
但是因为看不到这股力量的边缘在何处,他只能一寸一寸地缓缓向外挪动,和不满两岁的孩童扒着被褥下榻的动作格外相像。
看得芫芜火从心起,手中的上邪转了个方向,横放在其厌胸口。略一使力,将其扫了下去。
此时其厌的一条腿已经找到了边缘,正要接地,不防备芫芜这一扫,他整个人直接仰翻过去,以背接地。
“哎呦!芫芜美人你……”
“不到你半截小腿的高度,真的有这么疼吗?”芫芜看着他,问道。
“哎……没,没有。”其厌麻利儿地从地上站起来,还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我不是故意松手的。”缘何是真的怀有歉意,“方才是一时没有抓住。”
“没事,没事,小恩公不必自责。”
“当然不必自责。”芫芜开口道:“你才多大,怎么可能拽得住他?”
其厌果断闭嘴,站在一旁装木头。
却又听芫芜道:“说话。”
“啊?”后者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说什么?”
“哦,我……我知道了!”好在他的脑子及时跑了回来,连忙解释道:“稍等片刻,我这就把门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