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你醒了?”
芫芜再次睁开眼,首先看见一双发红的兔子眼。这双兔子眼长在一张极为精致但不能说不狼狈的小脸儿上,不是缘何还能是谁?
芫芜的眼睛有些涩,动了动才恢复灵活,同一时间昏迷之前发生过的种种尽数回归脑海。
“陵游呢?”她起身起得太猛,站起来的瞬间眼前一片黑。
“阿姐!”缘何连忙搀扶住,“陵游哥哥没事,你先别急。”
“芫芜美人醒了呀?”其厌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之后也走过来,“恩公没事,倒是你看上去伤得更重一些,一定要小心修养才行。”
等眼前的光线慢慢亮起来,芫芜才能看清他和缘何,以及坐得离她很远的陵游。
“哎。”见芫芜要上前,其厌立刻出手拦住她,“现在不能过去。”
“为什么?”芫芜转头看向他。
“哎,你别这么看着我,又不是我要拦着你,是恩公自己交代的。”其厌解释道:“他坐过去之前特意嘱咐的,除非看见他醒过来,否则咱们谁都不能靠近。”
芫芜没有应答,但也没有再继续前行。默了默,又问道:“我昏睡了多久?是陵游把你们接出来的?中间发生了什么事?”
“芫芜美人别急,容我一个一个回答你。”其厌听她一口气问出这么多问题,有些哭笑不得,“你还是先坐下休息吧,别等恩公醒过来的时候还是看到你站都站不稳。”
芫芜背靠着墙壁盘腿坐下,其厌才开始说话:“我和小恩公自然是恩公接出来的,我们俩出来的时候你已经昏迷过去了。”
“你是不能体会到我和小恩公在这不长不短的时间里过得是有多辛苦。”一开口,其厌便有大堆的苦水要倒,“先是被你们关进一个不知道叫什么的地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我们……”
“你把鬼兰姐姐忘了?”听他描绘得太过夸张,缘何忍不住打断道:“明明还三番四次恳求人家把你放出来。”
“哎……我主要就是想突出咱们在里面如何心急如焚嘛。”其厌有些不自在,但他一向不知脸皮为何物,顷刻也就过去了。
“继续说。”芫芜早就习惯了他喜欢长篇大论、夸张过度的说话方式,此时也没有力气计较。她没有入定,但听其厌说话的同时已经在试图调动灵力。
只不过她小瞧了这回的伤势,昏睡了一觉之后再醒过来,感觉和睡过去之前完全没什么不同。但她也不急,一次不行就再试一次,眼睛放在陵游身上,同时还能分出一部分精力听其厌聒噪。
“总之就是,我和小恩公两个人在里面急得不行,但是那位鬼兰姑娘不论在下怎么求她都不同意放我们出来。”其厌接着道:“你和恩公要面对的可是赌坊的坊主呀,叫我和小恩公如何能不胡思乱想?”
“后来好不容易等到恩公接我们出来,结果前来迎接的居然是满地的残尸!”他说话的同时还四下扫了扫,“不过好在这里是赌坊,虽说这个场面过于骇人,但出现在此也不足为怪。”
“连小恩公都能忍住没叫出声来。”他又看向缘何,话音斗转,“这满地的残尸烂肉没能吓住他,但是看见你浑身是血躺在地上之后那眼泪忽然就像是决堤的河水一样,堵都堵不住。”
“这里我可是丝毫都没有夸大其词。”他就差举手指天了,“不信你自己问他。”
“阿姐……”见芫芜看过来,缘何低下了头。
“你是不是把所有的眼泪都替我存着呢?”不料芫芜的声音居然带着笑意,她伸手把缘何拉到自己身边坐下,“不过你阿姐我命大,下一回先仔细确认一下再决定要不要哭。”
后者虽然没有听到预料中的责备,但是这一番打趣也让他打消了抬头的想法。
其厌刚刚被缘何的眼泪恐吓了一番,但此时看着人家姊友弟恭,便知道自己的算盘算是没有着落了。于是敛容正色,安心当起说书先生的角色:“还有恩公也很是奇怪……”
“他怎么了?”芫芜立刻追问。
“也没怎么,就是我们俩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你倒在地上,可他却站得远远的。”其厌道:“并且是我们上前一步,他就后退一步,绝不容许我们将距离缩短半分。”
“还有呢?”对于陵游此举的原因芫芜再清楚不过,看向其厌接着问道。
“然后他交代了几句话,说你因为伤势极重陷入了昏睡,要我们仔细看护。”其厌道:“还有就是他说他要调息,过程中任何人都不得上前。”
“哦,对了。”他忽然想起忘了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低头将一只手伸进另一只手的袖子里。
芫芜第一反应是他在找那只老鼠,却见拿出来的是一颗莹白的珠子。她认得此物,叫作珍珠。可从海中生活的蚌族体内挖出,传闻鲛人族的眼泪流出来之后也是这个样子。
不过缘何拿出一颗珍珠要她看什么?
电光火石间,答案自动闯入脑海……
“三株树叶?”她有些惊讶。
传言三株树生长在厌火北赤水之上,其叶像珍珠又类星辰。
“正是!”其厌把珠子递给芫芜,“若非恩公问我三株树叶去何处才能拿到,此事早已被我忘得一干二净。但是咱们一开始来到赌坊就是为了寻它呀,后来种种当真是把咱们逼得有些本末倒置了。”
“在哪里找到的?”芫芜问道。
“那里。”其厌转身指向高处,正是黑袍人之前坐得那把椅子,“给破穹者的奖赏一半都会在赌局结束之后由坊主直接颁发,我看这整座大殿唯一能藏东西的地方也就是那里了。”
“其实连藏都没藏,椅子旁边有个小几,这枚树叶就被直接放在上面,走上去一眼就能看到。”
“不过这个现在还不能用,这是外敷的药,需要磨碎之后再调成膏状敷在伤口上。”其厌解释道:“然后还要由另一人用灵力缓缓注入伤口,让灵力带着药性流遍全身经脉。过后再静养几日让它把余毒慢慢化开,至此,旋龟的毒性才能完全化解。”
“既然如此,先放在你那里吧。”芫芜又将珠子递还给其厌,同时问道:“九姑娘怎么样了?”
“尚好。”其厌接过东西重新放回袖中,答道:“有赖于她原身是一把兵刃,难以被摧毁。若是换了花草树木这些,恐怕早就在坊主手下化为齑粉了。”
“现在虽说灵识需要回归原身修养,一时不能化成人形。但性命并未受到威胁,过些时间便能恢复了。”
“是我连累了她。”对于让一个不过有两面之缘的人因为自己受伤,芫芜心中愧疚难忍。
“芫芜美人无需内疚。”其厌却道:“兴许你的这次连累,正好是她所求呢。”
“什么意思?”
“这个嘛,之后你自然就会明白了。”他未做解答,而是开口问道:“芫芜美人,还未来得及问你,你和恩公是如何脱困的?那些人呢?赌坊坊主呢?”
“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