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云栖伸手拉住芫芜欲转过去的身子,“你做什么?”
“离开呀。”后者也是一脸疑惑,“一直待在这里做什么?”
“那……”云栖指了指院中从仆从手中接过汗巾擦汗的关霖风,“他呢?许久未见,不打声招呼吗?”
芫芜摇头:“不必了。”
……
“为何一直看着我?”二人被淹没在人影熙攘的街道上,云栖一路上视线几乎没有离开过芫芜。
后者闻言又盯了一会儿,方缓缓开口道:“小丫头,你变了。”
芫芜回给他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然后继续前行。
此时一个货郎挑着担子经过,因为人群拥挤,肩上挑的东西又重,脚下忽然失了准头。芫芜将上邪在手中转了个方向,以剑鞘尾部抵了其肩膀一下。过程如蜻蜓点水,却恰到好处地将对方的身子扶正回去。
站稳了的货郎连忙转身道谢,却发现并无人在自己身后驻足。他又看了几眼,方明白应当是自己的错觉。随即继续前行,响起的吆喝声高高低低颇有韵律。
见对方对自己的话完全没有生起好奇心,云栖只得自行解释:“你呀,从前是喜欢身边越热闹越好,恨不得把所有亲近之人都牢牢抓住。”
“可是如今,却又在竭尽全力和以往故人疏离。”他说完,盯着芫芜的视线又浓重了一些。
“是吗?”芫芜则表现出些微的惊讶,“我自己倒是没有察觉。”
“你……”云栖刚要回话,却见青色身影一转,走人了和主街相连的一条巷道,“哎,你去哪儿?”
主街之上人潮涌动,巷道里却只有三三两两的人经过。云栖几个快步追上来,再次问道:“来这里做什么?”
“看看缘何。”
“缘何?”云栖吓了一跳,“他不是在……在沃野国吗?”
“他的原身。”芫芜淡淡解释道。
“原来如此。”云栖大呼了一口气,“我还以为……”
他一句话未说完,便见芫芜忽然纵身跃起,转瞬消失在了高墙之后。
……
“你这翻墙的本事是越发驾轻就熟了。”云栖跟着跳进来,身在空中的时候扫了一眼,发现二人此时所在的这座宅院规模比之关宅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放眼整个广陵城,能财富底蕴能和关氏相提并论的恐怕没有几家。”他落后两步跟在芫芜身后,一边走路一边打量着周遭的景物,“缘何的原身原来长在这样一个富贵窝里,怪不得被养得千娇百媚的。”
前方的人忽然停下脚步,并且转身看过来。
“怎么了?”云栖被芫芜看得一惊,“你瞪我作甚?我招惹到你了?”
“不会说话就别说。”芫芜冷声说了一句,随即转身继续前行。
“哎,我说你这脾气怎么越来越大了?”云栖看冷脸看得莫名其妙,“我说错什么了?不是,我说什么了?”
“你才千娇百媚。”芫芜丢下一句话,再次跃身而起。
云栖立即跟上,跃到空中之后才发现是有人走到了他们方才所在的小道上。芫芜落到了近处一座凉亭的顶部,他自然也跟着过来了。
“嗐,我不过就是随口一说,也值当引你生气?”他说道:“况且我也没说假话呀,你从前不是也总是夸他漂亮吗?”
“好,不说了。”又接了对方一记眼刀,云栖十分识时务,“就此揭过。”
……
“她们看样子应当在赏花游园,一时半刻恐怕走不了。”云栖站在凉亭上向下看,同时对着芫芜说道。
所幸这座凉亭修在假山上,几乎算得上整座宅院的最高处,一般人极少会仰头看过来,所以他们两个大活人可以明晃晃地立在上面。
“还不知道要等多久,”云栖低头看了看,侧身两步坐到了檐梗上,同时招呼芫芜,“站了这么久不累吗?坐下等多好。”
芫芜没理他,继续盯着下方花园的某处。
云栖也不在意,接着仰面一躺,双腿一曲一直,一只手放在脑后当枕头,另一只手则展开玄墨淬火扇举在面前遮挡光线——竟然直接躺在了人家的房顶上晒起了太阳。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赏花的人终于走了个干净。芫芜纵身跳下,带起的风吹开了云栖合着的双眼。
收扇、起身,跃下,一些列动作一气呵成,之前拿一个时辰的懒散仿佛不曾出现在过他身上。
“哪一株?”他和芫芜一起看着眼前长了数百株牡丹的花圃,开口问道。
芫芜没有说话,而是直接用行动回应。只见她将上邪微微挑出一截剑身,然后右手食指从其上划过,鲜红的血住随之溢出。
未待它们掉落,紧接着便有灵力被聚于指尖。二者相互混合,随着手指的迅速滑动很快在空中勾勒出一道泛着红光的符咒。
“连息咒?”云栖看着芫芜将符咒打在前方一株开得极为雍容的白牡丹上,有些惊讶,“你从哪儿学来的这个?”
“在外面偶然学的。”芫芜收回手,反问道:“你知道?”
云栖点头,他不仅知道这道符咒,对于创造这道符咒的人更熟悉。
“此咒于大约六百年前被创造出来,算是一个小小的阵法。”他解释道:“布阵之人创造它的初衷,是担心贪玩好动总是喜欢跑出去但修为却不怎么出色的弟弟。”
这个弟弟便是他自己,而年纪轻轻就能独立创造阵法的,纵观整个神族除了廉青还能有谁?
彼时他不足百岁,却已经在家中待不住,常年独自一人在外游荡。阿姐担心他,便创造了这么一个极为独特的阵法。因为施法之术乃是画符,所以命名连息咒。
廉青是第一个使用此阵法的人,就像方才芫芜所做的那样以自身血液和灵力画出符咒,打在他身上。顾名思义,它的作用便是将二人的灵息连在一起,并且以施法者为主。
其后倘若他在外面遇到了性命之危,就算全无抵抗之力,只要廉青还活着,他就能保留一丝生息,等着人前去搭救。
“不过创造者造出这个阵法的时候年纪尚轻,阵法也尚未大成,所以这连息咒有许多不足之处。”云栖接着道:“没过多久,便被弃之不用了。”
“你说你是偶然学会的。”他又问道:“跟谁学的?连息咒是什么时候流传出去的,我怎么不知道?”
“在沃野国和旁人置换了一本残卷,书中记载了符咒的画法。”芫芜迅速解释完,又问道:“它的不足是什么?”
“啊?哦……”云栖正在思考连息咒是如何流出去的,反应过来之后才回答道:“具体的细节只有创造者清楚,我虽然知道一些但并不详细。其中一个便是此阵能起到效用的限度。”
“遇到一般的危险它能保住被施法者的性命。但程度一旦超出某个范围,阵法便会被直接摧毁。比如身躯不存,或是灵识散尽。”
“还有一个便是对于施法者又极大的不利,既然灵息已经连在一起,那施法者与被施法者的声息便是息息相关的。后者处于危境,前者亦不能独善其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