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师父!”
“阿芫……”
“师父你终于醒了!”芫芜大喜,忍不住转头摇晃陵游的胳膊,“陵游,我师父醒了!”
“这是何处?”
“我家。”芫芜解释道:“师父,这是我和陵游的居所。”
“至华境?”
“是。”芫芜扶着卫落起身,“出了什么事?你怎么会被他们追杀?”
……
“我本以为和所有人划清界限,他们就能不受我连累。”
“这不是你的错。”陵游的语调虽平缓,却不容置疑,“是神族无道,牵连无辜。”
“他们什么德行,你还不了解吗?”琉珖素手挥过,从身旁的石缝中采来一朵花,放在鼻尖轻嗅,“不想放过的人,无需任何理由,便有无数理由。”
“要真的是你与卫落的师徒关系而牵连他,为何不是你初入魔之时,而偏偏是‘风平浪静’的当下?不过是因为拿你束手无策,才迁怒旁人罢了。”
“其厌,你说呢?”她看向一言未发的其厌。
“你打算怎么办?”其厌问芫芜。
“什么?”
“至华境内除了魔便是妖。”他想了想,直言道:“你要把卫落也留在这里?”
“你什么意思?”
其厌不语。
“他是我师父,是养育我长大成人的人。要是没有他,我也活不到今天。”
“我只是就事论事。”其厌直言不讳,“他已经入了神籍,这是事实。”
“我也入过神籍。”
“……”他的目光跳过芫芜,分别在陵游跟琉珖身上停留片刻之后,又回到芫芜身上,“你们都打算相信他?”
“既然如此,少数服从多数,我尊重你们的意见。”
“缘何呢?”其厌话题转得飞快,“去仿造景色了吗?怎么一整天都没见到他?”
“倒是忘了,我带回来的景色还没仿造呢。”琉珖忽然想起来,“你们俩呢?”
“没有。”芫芜跟陵游同时摇头。
“那正好,一起过去吧。”
“你先去吧,我和陵游有事需要出去一下。”
“出境吗?干什么?”
“找几位药草。”芫芜道:“幻术仿造景物,只能仿其形,不能造其实。箕尾山中便有师父需要的药草,我和陵游出去采一些回来,给师父疗伤。”
“他要住在何处,需要我替他择选居所吗?”其厌问道。
“先不用。”关于此事,芫芜心中已经有打算,“你们各自先忙手头的事情,师父的事,我和陵游来安排就好。”
“那好。”其厌不再多言,“还是那句话,出去之后一切小心,不可大意。”
……
对于寿命长久的生灵而言,时间流逝引起的变化远不如人族的感受那样明显。再加上境内安稳,所以不知岁月,数载光阴恍若转瞬。
周遭能引起注意的变化,除了不断多出来的河流山川亭台楼宇,大约就是那些和华初一样在境中出生,境中长大的孩童了。
从阿囹带领箕尾山魔众进入至华境算起,已经过去十年。十方妖魔不断入境,至今已将近十万。
饶是见多识广如其厌,也忍不住叹一句:“我现在才知道,十方之内的妖魔有这么多!”
“如今看来,神族联合其他两界对三界妖魔赶尽杀绝,,说是变相地催促至华境不断壮大,又有什么错?”
“最近加入的新人当中,有没有发现擅长阵法的?”芫芜问道。
“有也是只懂得一些皮毛。”其厌微微皱眉,“或者说面对至华境,他们懂得只能算皮毛。”
“你想找的是能把至华境钻研透彻的人,谈何容易。”
“这几年我也在不停地钻研,但境中幻术是和阵法混合在一起施用的,并且是阵法为主幻术为辅,想要将其单独分出来研究,根本行不通。”琉珖接话道:“除非找到像你说的那样擅长阵法的人,再加上鬼兰一起,才有希望把这阵法分析通透。”
其厌忽然转头看了看缘何,后者抬眼回看过来,二人的目光对望须臾,又分别移开。
“你们有什么话要说?”芫芜捕捉到两人的小动作。
其厌不语,把问题推给了缘何。
后者正要说话,被上邪打断。
此时众人身处其厌的居所,大约五年前这里就被默认成了议事厅。而自从至华境中生灵超过两万之后,几个人再来这里议事,上邪都会在外面守着。
“主人,卫先生来了。”
“师父?”芫芜有些惊讶,“他来干什么?”
卫落自入至华境之日起,几乎足不出户。起初是在芫芜跟陵游的住所养伤,后来挪到了这境中的落云阁,常年闭关修炼。
缘何跟陵游每隔一段时日便会过去拜访,而卫落主动出来找他们,还是第一次。
“阿芫,为师有话跟你说。”卫落站在院中,手持长剑,一身白衣,纤尘不染。
芫芜有些诧异,看了看其他几个人,然后走向卫落。
二人来到一个静谧无人处,芫芜首先开口:“师父,找我什么事?”
“阿芫。”卫落开口,中间却停顿很久,“为师还记得你拜师当日,跟你说过的话。如今一晃,百余年已经过去了。”
芫芜先是一愣,回想了片刻,才找出那些久远的、很长时间都没有翻动过的记忆。忆起幼年时光,不免扬起嘴角。
“若是没有师父,便不会有芫芜。”
“收你入门下之前,我本是不打算收徒的。”卫落缓缓道:“那日霖风带你入青衿门,是想要寻一个藏身之处。”
“你那时不过两三岁,走路还走不稳,却敢翻进大殿,来到为师身边,抓为师的衣摆。”
芫芜一声轻笑,对于这些细节,她是不记得的。
“难怪幼年时关叔叔总说我胆大妄为。”
“你天资极高。”卫落接着道:“并且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越发地高。门中不乏天资出众者,但再好的资质,我也能看出尽头在何处。”
“唯有你,为师看不出来,也探不出来。”
“师父怎么忽然说起了这些?”芫芜从前不知道她的资质禀赋从哪里来,如今知道了来源,却又不太好和卫落提起。
“不仅是资质超乎寻常,你的一些想法,也异于常人,非常人所能想到,所能理解。”卫落说到这里,语气放得更加缓慢。
芫芜努力回想,却发现按照“寻常”的标准,她离经叛道的想法实在太多了。从前身处“寻常”之列的时候没有发觉,如今脱离出来,反倒是意识到了。
只能说她本身就是个异类,不管在不属于她的的地方待了多久,注定要脱离出来。
卫落抬眸,望向芫芜眼角处。她的修为一日千里,那朵黑色的花静静地躺在她面上,熠熠生辉。
芫芜自然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任他打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