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久久没有传来声音。
毕邪蹙了蹙眉,回头看去,就见曹成脸色惨白的盯着院中的木具,像是见了鬼一般惊骇欲绝的躲在了她身后,又去揪她的袖子,“她回来了,她回来了,仙师救救我,救救我,我每年都有给她烧纸钱的,别找我,别找我……”
果然不是啥好人。
毕邪没有安慰他的意思,而是走到了院中,拿起一块木头瞧了瞧,又看了眼院落,极重的阴气笼罩着这个屋子,空气潮湿腐臭,天色才傍晚,这院中却已经像到了晚上七八点般昏暗,夹杂着一阵有一阵冷冽的阴风,吹得人脊背生寒。
曹成看到那些木具,腿已经吓得走不动路了。
他又有点不信任这个小道士了,转头想先避一避,想等毕邪驱完鬼再回来,厨房门口却不知何时走出来一个清秀婀娜的女子,声音温柔,“相公,你回来了”,看到毕邪时怔了怔,诧异道,“相公今日还带客人回来了?”
曹成脸色微妙,敷衍的嗯了声,说道,“月娘,你近日不是身体不适吗?总做夜梦,这是我请来的仙师,让她来看一看咱们的宅子,许是风水不好。”
毕邪挑了下眉,这曹成歪打正着的居然说中了,这宅子的风水确实差到了极点,容易聚集阴邪之物。
她看了眼月娘,瓜子脸,柳眉弯弯,容貌甚美,反观曹成却一身赘肉五官平凡,她有些不能理解月娘为何会嫁给曹成,曹成也真是运气好,娶了个这么貌美的妻子,还顺手接替了她的祖业。
“仙师?”月娘惊愕的看着毕邪,脱口而出道,“这般小的仙师?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女仙师。”
毕邪轻笑着任她打量,自己也在打量着她。
眼底青黑,是阳气受损之相。
她身上的阴气比曹成更浓郁,看来曹成身上的阴气多半是跟她太亲近造成的。
“叨扰了,我可否在此地留宿一晚?看看到底是何邪物在作祟?”
曹成求之不得,连忙应允。
月娘一愣,也笑着答应下来,她还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女仙师,晚饭时就不停的在桌上夸赞她长得水灵,像是天地灵气娇养出来的人,又问她仙师们是不是都长这样,修炼道术后皮肤是不是会变得跟她一样白皙细腻?
曹成就随口附和两句,相比往常,他今日冷淡许多。
他还在后怕昨夜差点被月娘砍断脖子一事,看着月娘后颈就凉飕飕的,也不知道是他心事重了还是天气变冷了,他总觉得屋子里格外的冷,一入夜院中特别幽静,连虫鸣声都没有,死寂一般的静。
“月娘,你既然这么喜欢祁仙师,不如今夜就让祁仙师和你睡一屋吧,我去西屋睡”,曹成扒了几口饭,强压下心里的害怕抬头看月娘。
月娘笑容温婉,只是稍稍诧异了下,就道,“也好”,又看向毕邪,“仙师意下如何?”
“我没问题”,毕邪淡淡一笑。
曹成松了口气。
吃罢了饭,月娘起身收拾碗筷,又去了趟她爹住的正房。
曹成趁机问她:“祁仙师,内子她……是否被邪祟附体了?”
毕邪诧异的看他,似笑非笑,“曹善主很懂嘛,莫非曹善主知道附在您妻子身上的邪祟是谁?”
曹成脸色微变,急忙道,“不、不知道,我不知道是谁,我就是猜得。”
“解铃还须系铃人,曹善主不说清原委,我可没法帮曹善主。”
曹成拳头握紧,脸色惨白的看着她,犹豫片刻后眼里一片狠色,“祁仙师既能看出我身上有阴气,还能看出我本是穷苦命格,定能除掉那邪祟,只要祁仙师替我除掉这害人的邪祟,我这些年积攒的家当便全部送与祁仙师。”
反正他现在的命格是富贵命格,钱财没了还可以再挣。
毕邪盯着他笑了笑,没有答话。
夜色融融,湿冷的空气吹进屋内,毕邪透过敞开的窗棱往院中看了看,庭院里一片昏暗,像是被一层湿雾笼罩,遮住了月光和星子,四周寂静,连风吹树叶的沙沙声都听不见。
如花也觉得太静了,静的像座坟墓一般,问毕邪:“宿主,你睡得着吗?这家人也太诡异了,要是月娘真的像曹成说的那样,你睡在她身边,晚上她拿柴刀砍你怎么办?”
毕邪自然没睡着,淡淡的勾了下唇:“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我不妨碍她,她自然不会对我出手。”
如花想说她不是来驱鬼的吗?
就见毕邪眉头忽然皱了一下,抬眼看向黑黢黢的窗外。
如花心一提:“来了?”
毕邪嗯了声,立即合上了眼,须臾,睡在她身侧的月娘慢慢的直起了身,窸窸窣窣的声响传来,如花就惊惧万分的道,“宿主,她在看你,她……她是不是要吃了你?”
那道视线空洞的在她脸上停顿了会儿,又附身凑近细看细闻,浓郁的阴气瞬间扑面而来。
如花吓得打颤,这一刻她无比佩服她的宿主,跟一个鬼贴这么近,居然能面不改色的装睡。
毕邪确实不怕这玩意儿,姑且不说她自己跟这玩意儿本质差不到哪儿去,现实世界里读书时她最喜欢的就是半夜窝在宿舍里拿着手电筒看惊悚故事,要问原因么,自然是白天忙着学习做作业,没空看,看了还要担心被老师发现没收。
月娘下了榻,脚步声轻盈的出了门。
不一会儿,院中就传出了敲敲打打咚咚的声音,那柴刀落下的喀嚓声听得人头皮发麻,骨头发冷。
院中的声音在死寂般的深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毕邪在一下又一下的捶打声中听见了月娘阴飕飕的嘟囔声,似乎是在念什么,“哐哐哐,哐哐哐,手里斧头把歌唱……做桌椅,做门窗,老人下世全材方……”
毕邪几乎能断定这只鬼生前必定是个木匠了,她唱的正是古时木匠耳熟能详的“木匠歌”。
如花吓得打哆嗦,最后和毕邪知会了声,直接休眠关机了。
耳边如花聒噪的声音一停,院中的打凿声就更清晰了,空气中湿冷的阴气越来越重,即便是在被窝里,也冻得手脚发僵,她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颤巍巍的从正屋传来,“阿成,你起来看看月娘是不是又发病了,去把她喊醒,阿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