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他又在做梦了。
因为只有在梦里,他才会回到那个破败的家里。
两个哥哥,一个姐姐,视他为异类,骂他是个米虫,是个野种。
他的爸爸沈志远,他从来没喊过他爸爸,因为他只会拿着木棍或者皮带抽他。
小时候的他一直伤痕累累,而这种疼痛,在梦境里无比清晰,清晰得让他从梦境里清醒过来,睁开眼睛,就看见了坐在他床边默默垂泪的方粒言。
“粒言……”沈南迷迷糊糊间,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方粒言悲从中来,扑到沈南身上,啜泣不止。
“我没事,你别哭了。”沈南抬手拍拍方粒言的肩膀,轻声说。
“那个人……那个人为什么要打你……”方粒言抬起头,看着沈南,问。
沈南哑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有些事情,你不知道得好。”沈南从床上坐起来,靠在床头,无奈地说。
方粒言擦掉眼泪,但是内心的悲痛还是驱之不散。
“哭什么?”沈南轻笑一下,心里弥漫着感动。
方粒言缴着手指,内心忐忑,但是有着一腔孤勇,咬了咬唇,问:“我知道我不该在这个时候说这种话,但是我还是要说。”
沈南紧张起来,盯着方粒言,从她朦胧的泪眼中看到了决绝和坚定。
“我喜欢你……你不用给我答复,我也不需要你给我回应,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喜欢你。这就够了。”方粒言年纪小,可是却比任何人都有勇气,说完之后,她反而坦荡起来,直视沈南的眼睛。
沈南被她的直白和热切撞了一下心脏,慌乱地移开目光,抿着唇不知道能回答什么。
像他这种人,配得到别人的喜欢吗?
“你休息吧,待会我给饭菜端过来给你。”方粒言哭完之后,内心升起一股坚毅,似乎瞬间成长了几分,她不在乎沈南的漠然,因为很多时候,他的漠然是装出来的,对她的关心却在点点滴滴地蕴含在日常生活中。
她感觉得到,但是她不会让沈南为难,告白了,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方粒言走出房间的时候,沈南看着她的背影,久久地沉默着,震惊万分。
他抬手扶额,内心喜忧参半。
“镜头又坏了,这回是稀碎了。”另一房间里,蔺月繁拿着那个摔坏的相机摆弄了一会儿,对着靠在床头的唐影说。
唐影一脸肉疼,伸手把相机从蔺月繁手里接了过来。
“我真是个数码杀手啊,这已经是第二个毁在我手里的相机了。”她把相机反复看了几遍,眼神哀伤。
“坏了就再买一台,没事的。”蔺月繁坐在床边,说。
唐影伸手想把相机放在床头柜上,却牵动了肋骨上的伤,痛呼一声,眉头都紧紧拧了起来。
“你别动。”蔺月繁接过相机,放在床头柜,又去扶唐影,说:“要不我带你去医院拍个片子吧,要是骨头裂了怎么办?”
“没那么严重。”唐影脸色惨白,但是神态倒是活络,说,“皮外伤而已,我又不是瓷娃娃。”
蔺月繁心里闷闷地,不知道为什么。
刚才习霜只是帮唐影擦了药,她身上的脏衣服还没换下来,因为疼痛又出了一身汗,唐影觉得身上黏糊糊地,非常不舒服。
基地装修完毕之后,唐影有工作就留在基地过夜,这个房间平时是她的休息的,放了一些她的衣物。
“你帮我找套衣服出来,我要换衣服。”唐影说。
蔺月繁点点头,打开衣柜拿出一件t恤,一条运动裤,递给唐影。
“行了,你出去吧,给我端点饭菜过来。”唐影说着,掀开被子想下床,但是每动一下,肋骨就痛一下,她捂着下肋,急促地喘气,额头上渗透出了汗珠。
她肋下后腰都疼得不行,无力地倒回床头上,抬起头才发现,蔺月繁竟然没走,就站在门口看着她。
“干什么?你还不出去?”唐影声音沙哑地斥责他。
“你能行吗?”蔺月繁皱着眉头,问。
唐影咽了口口水,觉得整个人都脱水了,她蠕动着身体,把自己缩进被子里,说:“算了,你让小方过来帮我换吧。”
门口的蔺月繁站了一会儿,眼中晦暗不明,他转身走出门口,但是过了半分钟,他又走了回来。
躺在床上的唐影偏过头,就看见蔺月繁把门关上了,还拉上窗帘。
屋子里顿时昏暗一片,厚重的窗帘几乎隔绝了光线,唐影看见蔺月繁的双眼在昏暗中好像两颗熠熠发光的宝石。
“我帮你换。”蔺月繁话说得自然,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跳如打鼓,慌乱得不行。
唐影怀疑自己听错了,蔺月繁是这样的人吗?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思考,就被蔺月繁从床上扶了起来,现在已经是七点多,太阳已经西斜,紧闭的门,严实的窗帘,都让光线在这个屋子里昏昏沉沉,像是一片粘稠的浆糊。
唐影看到蔺月繁的剪影,听到他的呼吸,然后,他的手拉住她的衣服下摆,偏过头避开视线,把她的t恤脱了下来。
他拿过放在一边的干净衣服,敞开衣领,套进了唐影脖颈里。
“手能抬起来吗?”蔺月繁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被子上,整个人扭曲着,闷声问。
唐影“嗯”了一声,小心地抬起手臂,朝着袖口伸了出去。
蔺月繁帮她整理的衣服的时候,指尖不小心擦过了她的侧腰,她身上的皮肤红得发烫,蔺月繁的指尖又带着凉意,这么一个不小心的触碰,两个人都是心神一颤,顿时停下了所有的动作,时间如同凝固,不再流动。
“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耍流氓,明明有女生,你还要来帮我换衣服。”唐影率先回过神来,自己伸手把衣摆整理好,低声说。
蔺月繁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转过头来,看着唐影。
即使光线昏暗,他们这么近的距离,其实还是能看清彼此的脸的,蔺月繁朝着她凑近了几分,呼吸都喷在了她脸上。
“你最近在干什么?折磨我呢?”蔺月繁发狠似的问。
唐影蹙紧眉头,不明所以,她什么时候折磨他了,这罪名也太莫须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