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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浴室,白牡嵘开始清洗自己,水池里的水在冒着热气,正是可以用的时候。

她也是在这时才知道自己这一身有多脏,在城里和那几个骗子交手时,蹭了一身的灰尘,连头发都脏兮兮的。

进了水池,暖意遍布全身,她舒服的不禁直哆嗦。

小羽上楼捧来了干净的衣服,进入浴室后便跪在水池边缘开始帮忙清洗。

小心翼翼的侍弄她的长发,她忍不住好奇,终于开口道:“王妃,你今天怎么这么听王爷的话啊?”太奇怪了,往时都是唱反调的,第一次王爷说话她没反驳,而且还很听话。

白牡嵘微微歪头,随后就笑了,“这不是听话,而是我本来身上就很脏。我做过了什么,我自己清楚。”所以,洗一洗是对的。

“那王妃今天都做什么了?”她的头发的确是有不少的灰尘。

“做了大事呗。快洗吧,我饿了。”晌午就没吃饭,这会儿肚子都在叫。

小羽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很快将她的头发清洗完毕。

随后,白牡嵘便从水池里出来了,快速的擦干身体,穿上衣服,她拿着手巾擦拭头发,同时走出了浴室。

洗了个痛快的澡,外面的温度也有些低,倒是让她精神为之一振。

本以为等她出来餐桌上就是残羹剩饭呢,哪想到宇文玠居然一直坐在那里,也没动筷。

潮湿的长发全部拢在一侧,她边走边歪头擦拭,一直到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这是在等我?没看出来,小王爷这么有风度。”笑看着他,她还真是对他了解太少,还真不是小孩儿心性。

看着她,宇文玠浸水了一般的眼眸在她的脸上缓缓的转了几圈,她当下的模样当真是咄咄逼人。

那种能摧毁眼睛的娇媚,细腻的皮肤,眼波流转间皆是风情。不过,她可能并不清楚自己有多美艳,但越状似无意,就越让人移不开眼睛。

“用膳吧。”他拿起玉箸,这才准备开始用饭。

“是不是觉得和白姐一块吃饭特别有食欲?这脸长得好看,不止能吸引来众多的追求者,看来还很下饭。”把手巾递给小羽,白牡嵘也拿起玉箸,不管发梢还在滴水,直接开吃。

宇文玠拿着勺子喝了一口汤,随后才反应过来看向她,“追求者?”他应该没听错。

歪头看着他,她随手拨弄了一下垂到脸颊旁的湿发,“怎么,我长得这么好看,还不容许有追求者了?”

“是谁?”他平静的问,依旧在喝汤。他吃东西就像白牡嵘所说,和养鸟差不多,吃的很少。

白牡嵘想了想,“我若是说了是谁,你不会明天就要把人拆了吧?”他这么平静的问,还真是莫名的让人不安。

“你认为,你的事情有那么重要么?需要本王迫不及待明日便去处理。”他的语气有几分不屑,似乎在嘲讽她自作多情。

白牡嵘哼了一声,“是啊,小王爷你多忙呀,岂是我等凡人可能够得上的。”话落,她也喝汤,味道清淡,甚至都没有多少盐味儿。幸好是有一股山珍的鲜味儿,还算能喝。

宇文玠也没有再开口,两个人静静地吃饭,难得的和谐。

在旁边给布菜的上女也不由得松口气,听他们俩互相攻击,真的是胆战心惊。很担心他们俩会突然一言不合打起来,毕竟都知道白牡嵘不是省油的灯,可不是寻常女子。若是说她和王爷打架,她们都相信她绝对有这个胆子。

用完晚膳,宇文玠便上楼了,他一共也没吃多少,看他面前的餐盘就知道了,还干干净净像没用过似得呢。

白牡嵘瞧着他消失在楼梯上,她不由得摇了摇头,谁家若是养活这么一个儿子,得被他活活气死。

“王妃,这些是箭么?好小啊。”流玉终于忍不住发声,自白牡嵘进来把这些箭给她时,她就一直在研究了。正常的箭她也见过,但都比这些长。

“嗯,拿过来。”放下勺子,白牡嵘也准备好好研究研究这袖箭。这玩意做的还是挺高科技的,从上面的卡槽能看得出可以一次放上数支箭,连续性发射,倒是真的堪比手枪了。根据那时宇文玠带她试验一次的程度来看,射程和力度都算可以,果然较为适合她。

拿到手里摆弄着,又戴在手臂上,她一支一支的往上面放箭,脑子里又蓦地想起宇文玠说要带她去边关的事儿。

这人是无利不起早,带着她总不会是因为担心她再次受到袭击吧。

暂时想不通,白牡嵘也不想了,上好了箭,整条小臂都觉得沉重,这玩意真有分量。

起身,她几步走到门外,十米开外就是粗壮的大树,她抬起手臂对准,另一手扣动红色的机括,箭矢瞬时击发。

而且,击发还是连贯的,一支出去第二支便自动转到卡槽之中。她也终于知道这兵器的厉害之处,当真是堪比手枪。

只是几秒的时间,上好的箭迅速射空,因为她对准的是那棵树,且始终没有移动,所有的箭都钉在树干上。有两支箭没有偏差的挤在了一起,且每一支都入木很深。

发射完毕,白牡嵘也不由得唏嘘,真是好用。不过这玩意,估计射到人身上就没命了,不到紧急时刻,还真是不能乱用。

流玉和小羽站在一边也看的目瞪口呆,真吓人啊。

走向那棵大树,白牡嵘动手把钉在上面的箭一支一支的拽了下来,箭拔出时,带出了树干上的木屑,只留在树干上一些孔洞,看起来千疮百孔的。

“好用,就是箭的数量不多,得省着用。”总是不能射到人身上之后,再一支一支的拔下来。

流玉用手指头摸着树干上的孔洞,然后也跟着狂点头,“真有力量,这要是射到人的身上,会不会把人穿透了?”

“很有可能。”抱着箭返回小楼,夜晚时这外面还是冷,冻得白牡嵘不由哆嗦。

有了上一次受伤的经历,白牡嵘很担心自己会生病。但凡抵抗力下降,这身体都会遭罪,所以她不能生病。

宇文玠说要去边关,那时用的是并不是十分的确定的语气,但谁想到三天后圣旨就直接下来了。

没想到这事儿会是皇上那儿直接下批令,白牡嵘也有些许的不解。她那晚在宇文玠房间的信里看到了边关战事吃紧,和赵国一直都在争斗不休。、

现在又要派宇文玠去边关,他又说这是烫手的事情,没人做所以才被甩到了他这里来。

难不成,一直打败仗,还得治将军的罪不成?谁能预料到战事会胜还是会败,如果因此而要降罪,那实在是没有道理。

圣旨已下,那么宇文玠就得启程了。白牡嵘跟随,也简单的收拾了一些东西,又不忘吩咐流玉和小羽也做好准备,因为这次从边关回来,她有很大的信心能弄到宇文玠的印鉴,那个时候,谁也拦不住她了。

把自己包裹的严实,于一大早,和宇文玠同时下楼。共同坐在餐桌对侧,用早膳。

宇文玠似乎现在对和白牡嵘同坐一桌吃饭不排斥,而且很自然的样子。有时两人夹菜,会发生不经意的争抢的情况,他也会自动的调转筷子,不与她抢。

这种习惯,在白牡嵘看来是极好的,若是在一口吃的上都抢来抢去,她真的会胃疼。

用完早膳,便启程了,流玉和小羽没人会骑马,所以也无法跟随。不带侍女,白牡嵘也没任何的意见,自己动手她也能做的很好。

倒是流玉和小羽有诸多的不放心,一直送出索长阁,俩人脸上皆都是担忧。

白牡嵘朝她们挥挥手,便与宇文玠朝着王府大门的方向走去。待走出了大门,外面护卫都已经准备好了。

多达三四十人,白牡嵘还是头一次知道,原来他身边有这么多的护卫。上次去飞龙湖,也不过跟随了二十几个护卫而已。那么平时,那些多出来的人都去哪儿了?绝对没有藏在王府里,真是个谜。

两个护卫各自牵了一匹马过来,一匹通身黝黑且超级高的马,四肢矫健,身上的肉好像都结块了似得,长得真是帅气。

另外一匹则是枣红马,就显得几分秀气了。

“我要这匹马。”白牡嵘一眼就看中了那匹黑色的马,肯定跑的特别快。

宇文玠接过护卫递过来的缰绳,然后看向白牡嵘,“马认主,你若敢骑到它的背上,下一刻就会把你甩下来,踩成肉泥。”

“这么说,它知道你是它的主子喽。”歪头看那马的小眼神儿,还真是一副狂放不羁的样子。

“自然。”宇文玠用眼神儿示意他不要妄想,随后便翻身上马,动作帅气。

无奈,只能接了枣红马的缰绳,白牡嵘先摸了摸它的颈项,倒也是十分结实。

一脚踩上马镫,然后用力一跳,便骑在了马上。

她以前倒是去过马场几次,如何骑马的规则她也是明白的,只不过没试过长时间骑马。屁股底下的马鞍也硬得很,不知下马之后,她的屁股得变成什么样儿。

不过,气势不能弱,白牡嵘挺直了脊背,如同一个骑马老手似得,面不改色。

宇文玠也多看了她一眼,显然她能如此轻松的上马在他看来也是意外的,不想她真的会骑马。

“启程。”宇文玠一声令下,护卫各自跃上马背,动作利落行云流水。

马儿前行,速度也逐渐加快,白牡嵘和宇文玠处于队伍的中心,随着前方加快速度,这两匹马也自动的加快了脚步,它们之间就好像会语言交流似得。

踩着马镫,白牡嵘微微抬起腰,不让屁股和马鞍有亲密接触。身体也随着马儿的奔跑而略微起伏,双腿微微用力夹着肚子,掌控缰绳,她的动作是极其标准的。

一路在长街上前行,路遇的行人无不让开。宇文玠扣着兜帽,几乎将他的脸全部笼罩了起来,看不清他的模样。

越是这样,也越是让那些行人猜不透这一行队伍是哪个府里的。

一路畅通无阻的抵达城门,在最前的护卫亮了腰牌,守兵立即让路,队伍也随即出城。

楚震驻扎在西南边关,那里单单是关口就多达十几个,兵马五万有余。

离开皇城,仅仅是下午的时候,就明显感觉到了温度的变化,没皇城那么冷了。

虽是骑在马背上,但白牡嵘也开始冒汗,最后不得不在马儿奔跑时将身上的狐裘披风扯下来随手置放在身前。

抵达西南边关一共得多长时间白牡嵘不清楚,但看这赶路的劲头,不到夜晚是不会停下来的。

白牡嵘的猜测是对的,太阳落山之时,队伍逐渐的缓了下来,这是官道,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显而易见是要夜宿山林。

大概往时他们也是这般行路的,看他们一个个都习惯了的模样,白牡嵘也无话可说。

前头队伍开始转入山林之中,山林平坦,而且没有雪,有一些常青树还是绿色的,让人生出一股已经到春天的错觉。

进入山林,寻了个微微倾斜的山脚,马儿停下,护卫一个个从马背上翻越下来。

白牡嵘也下马,但双脚落地之后就忍不住皱眉,胯疼。

咬牙,她合拢双腿,挺直腰背,那pose瞧着几分奇怪,刻意的搔首弄姿之感。

负责养护马的护卫过来将马牵走,白牡嵘依旧站在那儿,仰头故作欣赏山林之姿。

“你把自己扭成这个姿势是做什么呢?”宇文玠下了马,才将兜帽摘下来,朝着白牡嵘走过来,他一边上下审视她的造型,扭得奇特。

白牡嵘甩了下头发,挪动两腿,又改变了个造型,面上无色,实则两腿酸痛的要命,“欣赏一下这荒山野岭的美景呗。在皇城困着,都忘了这外面的野性了。”

宇文玠几不可微的皱眉,自然不信她的说辞,这里有什么可看的,连个活物都没有。

“你是不是骑马骑得屁股疼?”宇文玠看着她,忽然问道。还算他有良心,声音压得低,不至于被其他人听到。

白牡嵘用舌头舔了一下嘴唇,然后扭头看向他,“你怎么知道。”

倒是没想到她如此诚实,宇文玠顿了顿,然后就笑了。

笑的奶甜,以至于水润的眼睛看起来像是有星星似得。

“很好笑么?我的屁股又不是铁做的。”转身,她直接席地而坐,动手捶打自己的腿。

宇文玠敛起笑意,转身走到一边,似乎是嫌地上脏,依旧站的笔直。

“什么时候能到边关?”看着护卫在忙碌,白牡嵘一边问道。她表情略显严肃,因为胯疼。

“后天吧。”宇文玠给予回答,但听着好像也不是特别轻松的样子。

白牡嵘看了他一眼,不由摇头,估摸着还是得像今天这样疯狂赶路,才能在后天抵达边关。人不可怜,马倒是挺可怜的。

护卫挖坑做灶,随身携带一系列简易的做饭工具,很快就飘出了米香味儿。

真是常年在外走的架势,让她都不禁生出几分佩服来。

随着天色彻底暗下来,那边吃饱喝足的马也都没了动静,看来是休息了。

很快的,饭做好了,白牡嵘也挪过去吃饭。在这荒山野岭还能吃口热的,倒是有几分像郊游。

不过,奇怪的是宇文玠没有过来,他靠坐在一棵大树下,地上铺着折叠了几层的毯子,他就坐在那儿,只喝了几口水,然后就不动不响,像成仙了似得。

白牡嵘对此十分费解,填饱了肚子,她慢腾腾的挪过去,上下的打量了他一番,“你不饿么?”这一整天可都是在赶路,什么都没吃过。

“嗯。”看着她吃饱喝足之后满意的脸,宇文玠回应了一个音。

弯身捡起自己的披风裹在身上,随后她直接坐在了旁边的一棵树下,后背正好倚靠着,“难不成,你真打算这一路都靠吸风饮露过活?我现在都开始怀疑,你是不是都不拉屎的。”

她这话是突如其来,宇文玠很无言,扭头看向她,“你一个女人,一定要如此口不择言么?”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白牡嵘歪了歪头,既然他不好意思回答,那她就不问了,她也不是一定要知道他拉屎与否。只不过就是想凑近乎而已,想更近一步知道他印鉴到底在哪儿。这出门在外,必然是带在了身上,就是不知藏哪儿了。或许,在他身边信任的护卫身上?也不是没可能,毕竟每个护卫都随身携带了不少东西,谁知道又是什么。

护卫整理完毕,将几堆火弄得燃烧的旺盛,便休息的休息,值守的值守了。

白牡嵘裹着自己的大氅,靠着大树,还真是别有一番风味儿。

夜晚的山林十分寂静,只有火堆里的木柴在燃烧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白牡嵘的脸笼罩在毛茸茸的兜帽里,很暖和,她也逐渐的迷糊了起来。

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一些若有似无的声响将白牡嵘从睡梦中拉出来,她第一时间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跳跃的火苗,眼前一切如旧。

可是,她听到的声音不是虚假的,像是风声,但又带着呜咽,特别像女人哭。好像很远,但许是因为空中有风在吹,所以那声音也时远时近的。

坐直身体,白牡嵘抬手把兜帽摘下去,扭头环顾四周,树林黑漆漆的,除了树木之外什么都没有。

仔细听,声音断断续续的,好像是隔着几个山谷被折射过来的似得,听起来真是难言的瘆人。

扭头看向旁边的宇文玠,他也只露出一张脸来,而且也不知在何时睁开了眼睛。

“你听到了么?是不是有谁在哭?还是风声?”有的风声也的确会像人哭一样难听,因为地势的原因。

宇文玠看着她,水汪汪的眸子在火光下依然无波无浪,“听到了,是人在哭。”

微微皱眉,“你怎么就肯定是人在哭,也可能是风声。”他说是人哭,她反而不信了。荒山野岭的,谁会在山里哭?那是孤魂野鬼。

“今年冬季,大梁北方和赵国北方有一片区域均遭到了白灾。那里的百姓无法,只得向南迁移。但路途中,病死饿死不少。北方至南方的大路小路上,总是能见到不少尸体。”宇文玠平静的说着,很符合他‘冷血’的形象。

白灾?那就是雪灾了,壮奴那个族群所在的地方也是因为白灾而迁徙,继而遭到灭族之灾。看来,这个世界的极北之地,经常会发生白灾这种灾害。

只不过,倒是可怜了那些百姓。

“既然出现灾害,朝廷不是应该第一时间救灾的么?就算抵抗不了天气,安置受灾百姓总是能做到的吧。”这皇室只顾着享乐,连自己的子民都不管。

宇文玠看着她,明显是意外她还能说出这种话来。

“怎么,我说的不对?你们大梁朝廷没能力,上位者没仁心,我说句可能会被砍头的话,再这么下去,大梁非得亡国不可。”亡国的前兆,就是掌权者荒淫无度不怀仁心,历史书上都明明白白的写着呢。

宇文玠扬起眉尾,“大梁已经到了连你一个女人都看透的地步,看来,真的离亡国不远了。”

他也说这种话,白牡嵘不由摇头,还能听得到那种类似于哭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让人心情十分不好。

“之前我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但现在听你说这话,我忽然有个想法。似乎,小王爷对那张龙椅好像也很有兴趣。”他能顺着她说,也没有生气,就说明他对自己的国家有基本的认识。

宇文玠没说话,只是不眨眼的看着她,即便长时间不眨眼,他眼睛里的水分好像也不会挥发。这就是神奇之处了,天生的水汪汪的眼睛,羡慕不来。

他不回答,白牡嵘也不问了,反正她也不是非知道答案不可。如果他真有那个能将国家治理好的脑子,抢夺皇位又如何,贤者上位,于谁都好。

再次扣上兜帽,蓦一时还是能听到哭声,而且这回听着似乎不只是简单的哭声而已,更像是小孩子那种哭的无力又凄惨的声音。

听这种哭声,真是让人睡不着,白牡嵘也觉得十分心烦,好像被猫抓心似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一直持续到天亮,山林里才安静下来,护卫也各自动身,做好各种准备。

昨晚做的饭还有一些,大家草草的吃了几口,然后就准备启程了。

宇文玠还是一样什么都没吃,他好像进入辟谷阶段了似得,当真吸风饮露过活。

马儿休息了一夜,又吃了较好的草料,看着皆是精力充沛。

上马,队伍缓缓的离开山林,上了官道后,太阳也出来了。

白牡嵘弄了一下自己束在脑后的长发,她头发梳成这个样子,和许多护卫都撞发型了。不过,她倒是觉得这样是最舒服的,没有那些饰品,一身轻松。

上了官道,马儿就跑起来了,依旧还在队伍中间,往前看,除了远处延伸入山体之间的官道外,就是那些护卫的后脑勺了。

队伍在转进两山之间的弯道时,碰见了十几个坐在官道边缘的百姓。

前方的护卫甚至连多一个眼神儿都没分过去,笔直前行。

白牡嵘路过时,不由看过去,那十几个百姓有老有小,穿的脏乱差不说,面黄肌瘦的,头发像稻草一样乱七八糟。

其中一个妇女怀里还抱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那孩子闭着眼睛,这么多马从这儿走过,都没吵醒他,显然不是在睡觉那么简单。

马儿以很快的速度掠过,奔出去几十米开外时,白牡嵘忽然勒住了缰绳。

枣红马嘶鸣着停下,导致后面的护卫也跟着急刹,前面的队伍也陆续的停了下来。

“你怎么了?”宇文玠就停在前面几米开外,将兜帽摘下来,一边看着无故停下的白牡嵘。

看着他,白牡嵘叹口气,抬手伸进衣服里,然后拽出来一枚玉佩来。玉质通透,价值不菲。

“我没带银子,用这块玉佩和大家换点钱,有多少拿多少吧。”说着,她就将玉佩扔给了旁边的一个护卫。

护卫匆忙接过,然后看了一眼宇文玠,真是不知道这白牡嵘为什么每天都有这么多的新鲜事儿。

见宇文玠也没说什么,护卫们开始掏钱。每个人身上都没多少钱,大多是散碎的银子,前前后后四五十人,一个一个从钱袋里拿出来。

实在太多,用手捧不住,一个护卫脱下了身上的外袍装着,最后竟然也凑了足足有一小盆儿那么多的碎银子。

拽着缰绳骑马过去,白牡嵘接过,然后便夹着马腹,指使它朝着来时的方向奔了过去。

所有人都视线一致的瞅着她,她想做什么,大家也都看明白了,是想接济那群难民。

宇文玠什么都没说,只是在原地等着,片刻后,白牡嵘回来了,连护卫的那件外袍都没了。

“走吧。”回来后,她脸上的神色也轻松了许多,即便是无法做很多,但能给予一些帮助,她就很开心了。

“如你这般没计划的施予钱财,即便有倾国的财富,也禁不住你这么送。”宇文玠认为,她这种方式并不可取。

“我是个见不得老人和孩子受苦受罪的人,俗称的有同情心。不似小王爷,冷血到骨子里。”她向来也不是将钱看的那么重的人,能给人一些帮助,散了也没什么关系。

被攻击,宇文玠也没说什么,只是看她那满不在乎的脸,然后安静的调转马头,再次启程。

做了些事,心里总归是好受的,不然她得时时刻刻都想着那几个老人还有孩子的脸。

白天一刻不停的赶路,在第三天的傍晚,终于抵达了西南边关。

本以为边关是什么荒凉之地,但谁想到,紧邻边关的城池竟然大的出奇。

虽不如皇城那般巍峨沉肃,但面积难以想象的大。

就是城里豪华的房子没有那么多,普通的民房一个连着一个,依仗着城池后方连绵至天际的山,让人觉得这应当是个世外之地。

还未抵达城门,就看见城门外有一行人等在那儿,他们的着装打扮让人一看就不由得精神一震,因为都穿着盔甲。

全部骑在高头大马上,连马匹都附着着盔甲,那种常年杀人才会拥有的杀气,飘散在他们四周,连宇文玠的护卫都被比了下去。

那当先骑在马上的男人并不魁梧,一脸的络腮胡,浓浓的眉毛压着眼睛,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人。

他身上的盔甲是金色的,护心镜锃亮,必然是个将领。

前头的护卫已经勒马停下了,白牡嵘夹着马腹向前追赶了几步,追上了宇文玠。

“那个人是谁?”她压低了声音,问道。

“楚震。”宇文玠回答,下一刻驾马顺着护卫让出来的路,径直的朝着楚震而去。

白牡嵘微微皱眉,再次看向那个楚震,他也驾马朝着宇文玠迎了过来,没有下马的意思。

这般看着,她忽然产生一种怀疑来,这是楚郁的兄长么?差的太多了。

作为边关守将,和楚郁那种从小就无忧无虑的环境长大的孩子不同也可以理解,但,白牡嵘就觉得这个楚震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名为嚣张的气质,让人看不顺眼。

宇文玠与楚震走到一处,两个人都没下马。在马背上,两个人互相抱拳,就算是见礼了。

白牡嵘也不动,就在那儿看着他们,两个人说话,楚震的声音中音偏高,和宇文玠那平静又偏低的声音相比,听着好像气势也更高的感觉。

两个人在说近来与赵国几场小战都战败的事儿,楚震直言粮草和军饷供应不足,士气低迷,所以才会在战场上失利。

宇文玠则回告,此次他回去之后,军饷以及粮草就会送来,要楚震别着急。

说真的,白牡嵘听宇文玠说话就觉得憋气,他特别像被欺负的小孩儿不敢还嘴。只能尽力的保持自己不会哭,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大人。

虽说这古代有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这个说法,但楚震也未免太嚣张。战败的原因有很多,就算可能是因为军饷和粮草的原因,但他完全可以换一个说法。先说一句自己的不足,领导无方等等,之后再说军饷粮草之事。

抬手顺了顺自己的马尾,白牡嵘转眼看向别处,实在是不想再听宇文玠被欺负了。

在那儿说了一阵儿,楚震便邀请宇文玠进城了。后面那些兵将给开道,后面的队伍则跟着前行,开始进城。

城门不如皇城豪华,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守城的兵看起来却充满了野性,一个个眼珠子瞪得像鸡蛋似得。

白牡嵘一路随着进城,一路观察四周,这城里建筑一般,但看得出是个有历史的城了。

前方,宇文玠与楚震骑马并行,走路时应当还在说着什么,但马蹄声嘈杂,也听不清楚。

很快的,在城中转了几条街,便抵达了这城中最大的一个府邸了,这是楚震在边关的住处。

到了这府邸前,白牡嵘环视一圈,才发现这宅子的大门有多高。

朱红的大门,镇门的石兽,无不威风凛凛,显示出住在这个府邸里的人是什么样的身份。

下马,宇文玠回头看向白牡嵘,无需他说,她自动的走过去,楚震也才注意到她。

“楚将军,这是本王的王妃。”宇文玠介绍,平静的语气之下,却好像又强调着些什么似得。

楚震虽不是特别魁梧,但走近了,也觉得他这个人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让人不由退却的威武来。

微微抬眼看向楚震,他眉压眼特别严重,所以使得他的眼睛看起来充满了阴暗之气。

“本将是个粗人,这厢给彧王妃见礼,还望彧王妃不要怪责。”他看着她,那语调比之刚刚与宇文玠说话时压低了几个调,听起来就和气了一些。

“楚将军无需客气,我第一次来到边关,见到诸位盔甲在身,威武不凡,已是被震惊了。咱们大梁的军马质量相当高,看气势就看出来了,见着谁都不低头。”她明着夸,暗着讽,这看谁不顺眼就表现出来的脾气,一时半会儿还真改不了。

楚震却好像并不是很介意,看着白牡嵘,他笑了笑,然后抬手,“彧王妃请。”

点点头,白牡嵘和宇文玠共同走进这府邸,入了大门,便瞧见亭台楼阁林立,可比彧王府要好上几倍。

真是没想到,原来边关守将是住在这种地方的,按照白牡嵘之前的设想,还以为是在军营里。还想着能见识见识古代的军营呢,看来是没什么机会了。

楚震一路引路,直达这府邸的东侧,以拱门做隔,入了拱门就是这府邸的东苑了。

“彧小王爷便住在这里吧,本将已命人收拾妥了,虽肯定不及皇城舒坦,但这已经是咱们边关最能拿得出手的了,还望彧小王爷多多海涵。”他这话说的让人听不惯,他就是从皇城出来的,这皇城什么样儿他能不知道么。

可是眼下这府邸,一般皇城的府邸都未必比得上。

“这一路寒风不断,本王的确是身体不适。还得劳烦楚将军为本王寻个大夫来,若是病倒了,本王指不定得拖多少天才能回去复命。”宇文玠的确是脸色不太好,而且自今早他就不再戴着兜帽。脸被风吹的,又长了一些红点点,他白的不同寻常,十分扎眼。

“既然如此,小王爷就赶紧歇息吧。找大夫这事儿,本将这便派人去,定然会把城里最好的大夫请过来。”楚震上下看了看宇文玠,然后便笑着离开了。

府邸的下人随即躬身走过来,做引路姿态,请他们再往里走。

白牡嵘看了看他的脸,觉得有几分不对劲儿,这小子,从出了皇城大门的时候就已经有计划了。

顺着下人的指引,进入东苑,边关没有那么冷,水池里小鱼游动,还有一些盆栽摆放在外面,显得这府邸特别有生气。

居住的地方是一座尖尖顶的小楼,十分别致,房檐错落有致,檐角挂着风铃,微风吹过,发出清脆的响声。

宇文玠和白牡嵘进了这小楼,其余护卫则进入了旁侧的住处,还有一部分守在各处。

下人奉了茶,又将水果点心等物品送上来,便弓着甚至退到了门口处,等待随时传唤。

观察了一下这一楼厅堂,别具一格,和彧王府的可不一样。边角的柜子上还摆放了一些装饰物,镶着金箔的瓷瓶,华丽的很。

都看了一圈,白牡嵘随后走到宇文玠近前,他正靠坐在椅子上,整个人显得蔫蔫的。

“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这一路吸风饮露不吃饭了,你就是为了让自己虚弱下来,要给楚震一个假象是不是?”她小声问道,认为这就是宇文玠的目的。

看着她,宇文玠也没承认也没否认,“本王现在看起来很虚弱么?”

“不止虚弱,看起来很丧。那楚震说话咄咄逼人,嚣张跋扈,你就像被欺负又不敢反驳似得,在外面时把我憋得够呛。不过,我现在有一些明白你的意图了,倒是也不替你憋气了。”这小子,鬼着呢。

“既然王妃都清楚明白,那接下来,还望王妃好好配合,本王也好早日带你回皇城。”他接着说,的确是有些有气无力。

“配合?”白牡嵘皱眉,想了想,她就笑了,“怪不得把我带来,你是要拿我当诱饵啊。”王八蛋,到底是被他给算计了。她活了将近三十年,到头来还没玩过一个小屁孩儿,好想一拖鞋拍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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