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思倾还没等走到塌边,听得此话,冷了目光顿住脚步。
赵容皱眉:“这又是怎么回事?”
赵嫣儿摇头,无辜道:“嫣儿也不知道,只是听周家小姐说思倾在街上跟两个乞丐撕扯,而且还用了王爷的车把乞丐送回住处。”
赵容转头看向沈思倾。
沈思倾心烦那女人没完没了的找茬,却也不得不应付着:“皇祖母,我在街上偶遇两个乞丐,他们身体不舒服,我给他们看诊。”
赵嫣儿眼底快速划过一抹鄙夷,脸上却一副‘为你好’的表情。
“不管是为何你都不能亲自动手,毕竟你们身份天差地别,而且你近些日子可是一直在给皇祖母看病的。给皇祖母开药的同时再去给乞丐开药,这恐怕不太好吧?”
这女人真是愚蠢,皇家人最看重的就是威严,她自降身份不要紧,可若让皇家跟着她一块丢脸,那她可真是活到头了!
沈思倾眼底腾起冷色:“所以你觉得我该见死不救?”
赵嫣儿自觉高贵:“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句话你该听过吧。天底下乞丐这么多,不可能都救得过来。你若真可怜他们给他们些银子也就罢了,身为侯府小姐亲自去诊治会败坏府上名声。”
若别的沈思倾便忍了,但这种人命关天的事她绝不退让。
“名声能比得上一条人命重要?”
赵嫣儿语气忍不住带了几分鄙夷:“那也要看谁的名声,谁的命,这得比较才行。总不能以小失大吧?我听说你在管理沈府,该也知道做事要识大体。”
沈思倾冷笑出声:“人命就是人命,我不觉得有高低贵贱之分。你生在富贵窝不过是你运气好,你以为自己有多高贵,但你根本什么都不是。”
赵嫣儿脸色难看,有点无法维持面上的平和。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只是想提醒你不要失了皇家颜面而已,你怎能将我跟低贱的乞丐做对比?”
这该死的女人竟然用这种方式辱骂自己,若不是当着太皇太后和王爷的面,自己一定要让下人狠狠打她的脸。
她脸上腾起几分委屈,伸手扯了赵容的衣袖:“皇祖母,我这么说也是为了思倾好,但她好像并不同意我的说法。而且还生气了,您快帮我劝和劝和吧。”
赵容皱着眉,语气沉稳:“思倾真的认为人命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沈思倾并不隐瞒,直接道:“皇祖母,人命至重,有贵千金,一方济之。我是大夫,治病救人是我的本职,上到皇亲国戚,下到黎民百姓,不管是谁身患有疾,我都不能厚此薄彼。”
“如果就连大夫都枉顾人命,崇拜权利富贵,那天下还有什么医者仁心可言?”
赵容抿着唇没说话。
赵嫣儿心下大喜。
皇祖母果然是生气了,她以为她是谁,敢跟皇祖母说教?自负妄为的贱人,早晚会被皇祖母拖出去斩了!
“思倾这话说的过了吧,全天下可不只你一个大夫,也不只有你会治病,悬壶济世的人多了去了。”
沈思倾很清楚硬碰硬不是聪明人所为,但这是原则问题。
“会治病的确实不只我一个,但是肯去给乞丐治病的却不多,我既然遇上了断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赵嫣儿不屑一顾,觉得她只不过是大义凛然的说好听话,目的不过是想把自己塑造成善良的女子罢了。
这个废物,到这种时候还想着用纯善的面具来蒙骗王爷,真是不要脸!
赵嫣儿:“就算如此,你随便让下人把他们送到附近医馆也可以,搭坐王爷的车岂不是玷污了王爷的车马?”
沈思倾眼底划过一抹冷光:“玷污?”
所以这女人真觉得人比不上畜生?
她深吸一口气,掷地有声:“你可知你口中可以随便处理的人并不是一个,而是一个集体?你认为没有任何东西凌驾皇权,熟不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哪怕是陛下都不能是黎民于水火而不顾,而你却觉得百姓命如草芥?”
赵嫣儿脸色涨红:“我只不过是说事实罢了,你何必口口声声用陛下来压我?”
她委屈的倚靠在软塌上,扯着赵容的衣袖想让她主持公道。
沈思倾在她说话之前,‘吭凳’跪倒在地:“皇祖母,我听闻赵家乃将门之后,您年轻时也曾陪先王上过战场。”
“您历经风雨,见过民不聊生也瞧过血流成河。应该更能体会百姓疾苦,尤其是那些避无居所的乞丐。”
“思倾年轻历事少,却也知民不可欺更不可弃。我不知为您诊治的同时再去救治旁人算不算对您不敬。可若您也觉得思倾此番罪大恶极,我宁愿受千刀万剐之刑!”
“但要再遇到这种事,思倾定会做出同样的选择,绝不视人命为儿戏!”
她说这一番话铿锵有力,死死咬着牙关,就连眼圈也有些发红,一副不畏权贵折腰的模样。
夜乘风放在膝盖上的手指驱了下,目光不受控制的殷切许多,他只以为这女人贪生怕死,却不想她在大是大非面前竟如此透彻。
这还真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赵容浑浊的眸底闪过流光,紧绷的面色缓和下来露出比慈爱更和蔼的神情来:“说得好,老身果然没有看错你!”
只有心怀百姓,心系苍生的人才配成为皇家人。
赵嫣儿不敢置信的看着赵容:“皇祖母?”
赵容看了她一眼,语气不善:“嫣儿,就算如今赵家在走下坡路,你那些兄弟姐妹也早弃武从文。可赵家儿女骨子里还流淌着将门之血,当忧国忧民心怀大义。你如此枉顾人命,真是让老身失望。”
赵嫣儿头皮发凉,只觉一股阴凉之气从头顶瞬间蔓延至脚底。
皇祖母竟然偏袒那个贱人?她觉得沈思倾比自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