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走廊上,阴暗而又空旷,仅有两名少年靠着墙边坐在地上。
两人的衣服上都沾满了血迹,甚至还有的地方被撕扯出了破洞,看起来灰头土脸的样子。
现在外面的天色已经差不多黑下来,自从几人从小卖部逃亡开始到现在,已经过了五六个小时。在此期间,两人就这样一直坐在这里,没有任何交流,只有虎哥找了点吃的,喝了几口水。
气氛十分沉重,毕竟,起初是六个人一块逃跑,谁也想不到,到最后只剩下两个人逃进了学生宿舍楼里。
在他们目睹小旸等人被丧尸杀害之后,虎哥就拉着一脸绝望的桐欣泽,从门口挪到了里面的走廊。很快,丧尸们的视野中失去了目标,只在玻璃门上拍打了一小会儿,象征性的逗留了片刻后,就四散离开了,继续在校园里面徘徊。
“……”
桐欣泽干巴巴地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只是嘴唇太干燥了,下意识地动了一下而已。
几个小时了,他一直沉浸在一种莫名的悲伤之中。
在这样毫无人性的末世,他的所有亲朋好友,甚至父母都杳无音信,如果不是一直有两个好朋友陪在自己身边,自己可能早就失去生存下去的动力了。
最开始,三人也像其他人一样,整日处于对丧尸的恐慌和畏惧当中,桐欣泽那时候好想家,好想自己的父母,感觉自己似乎好久没跟他们见过面了,兴许,上一次见的,就是最后一面。
直到后来,他们三个人被老姜逼着逃出来,聚集在小卖部二楼的小房间里,每天吃着乏味的膨化食品和饼干,喝着矿泉水,过着有一天没一天的危险日子……
好在三人的爱好都有些相通,性格也很合得来,不然也不可能成为好朋友。桐欣泽有一天提议,大家不要再混吃等死了,主动出击去猎杀丧尸吧!
那之后,他们开始自称为“丧尸猎人”。虽然几人的实力都很弱小,但即便是在末世,他们的团队中也没有自私、背叛的人性阴暗面,所以三人得以一直存活下来。
再之后,周默出现在了他们的秘密基地。
四个人一块猎杀丧尸,有了经验丰富的周默,他们明显感觉到越来越熟练,自己的实力也跟着有很大的提升。
虽然每天都很累,但是也很充实。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的时光,即便充满危机,但真的好开心,好快乐……
“小旸……”
“青羽……”
桐欣泽口中念叨着两人的名字,两束泪水顺着干巴巴的脸颊缓缓滑落。
他的眼泪刚刚滴落在地,就像个开关一样,打开了桐欣泽封闭已久的情绪。
“我们约好要一起活下去的,一起住进大别墅,一起种菜,一起在这个末世过上像样的生活……我们约好的!”
“现在你们都走了,就留下我一个了……”
“我该怎么办啊?我以后……到底该怎么办啊?”
“青羽,小旸,没有你们我怎么活啊!”
“我,我已经,没有活下去的理由和动力了……”
嘴里嘟囔着,桐欣泽的眼神已经完全黯淡下去,身体瘫软地坐着,形貌如同那些行将就木的老人。
虎哥本来一直捂着胳膊坐在地上,他抬起头来看到桐欣泽半死不活的颓废模样,终于忍不住给了他一拳。
“怎么,你特么要出去送死啊?你自己好好想想,你现在的样子,对得起为了救你被丧尸吃掉的朋友吗?啊?!”
桐欣泽早就没了刚才怒怼虎哥的激情,被不轻不重的一拳打得向另一侧倒去。
他躺在地上,眼泪侧着滴到地面,身体稍微蜷缩了一下,无助且无奈地说道:“算了,大哥走了,青羽和小旸也死了,我还独自在这儿苟活,有什么意思吗?有什么意义吗?我还是死了算了。”
虎哥气不过,一把扯起桐欣泽的衣领,瞪圆了双眼狠狠盯着他,咬牙切齿地说:“我不知道你的朋友对你有多重要,但他们拼了命救你,是为了让你跟他们一块死吗?留下你这样的窝囊废活着,他们真是白死了!”
桐欣泽听了虎哥说小旸和青羽的不是,眼神里突然有了力量,不过并不是希望,而是歇斯底里。
他一巴掌拍开领子上的手,支着从地上爬起来说道:“特么的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给我滚啊!”
不料虎哥一把就抓住了桐欣泽因为长时间没进食而软弱无力的手,感受着虎哥手掌上的温度,和他炯炯的眼神,桐欣泽渐渐冷静下来,他发现自己面前站着的,是除了自己之外,唯一一个活生生的人了。
“哎。对不起……”
桐欣泽甩开了虎哥的手,回到刚才的位置坐在地上,扭头转过身去,但还是低声向虎哥道了个歉。
虎哥见桐欣泽冷静下来,便扶着坐在了他旁边不远处。虎哥没有再看他,而是自顾自地讲起了自己的事。
“从小我就没有爸妈,他们离婚了,我被判给了我爸。然后我爸就把我放在了亲戚家里养着,偶尔过来给我送点钱。亲戚家里也有一个孩子,像我这种寄样的孩子肯定跟亲生的待遇不一样。我在那个家里总是格格不入的,好像他们才是一家人,而我只是个外人而已,不过事实也的确如此。
那时候我就在想,‘家’,到底是什么呢?
后来我长大了一些,开始上学,我就觉得我和那些养尊处优的孩子们玩不到一块儿去。于是我开始逃课,给老师们捣乱,在校外打架……
有天,我见到几个同学被校外一群人围着打,我气不过,就带着校外认识的一些混混帮着他们打退了那些人。之后,这几个同学就开始认我当大哥,跟着我一块在学校里瞎混,他们有什么事儿,我也都会尽量帮他们摆平。
有一次,我借宿的亲戚他爸在工地干活把腿摔折了,四处筹钱做手术。我那帮兄弟里有一个叫小杰的,特别崇拜我,甚至偷他爸的钱借了我几千,他还因此挨了一顿揍。
可等我把借到的钱给亲戚送过去,他们甚至都没当回事儿,觉得这是我在他们家借宿这些年应该做的……我亲爸也特么没少给他们借宿费啊!
回来后,我就和小杰说了实情,我自己根本还不上这么多钱,只能慢慢攒着生活费还,我本来以为小杰会因为这事儿和我翻脸,可小杰啥也没说,而是带着兄弟们去喝了场酒,借着酒劲儿,他搂着我的肩膀说,我就是他亲大哥……
后来啊, 那帮朋友都知道我欠了小杰几千块钱,于是每个人都给我拿了几百,最后终于凑够还给了小杰他爸,那时候我眼睛真红了,我就说,从此以后,这个小圈子就是我家,他们就是我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