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人言可畏
方文清随着长孙良进帝都,已经彻底传播开来,更被有心人肆意宣扬,天下文人墨客无不趋之若鹜,俨然成为近些年来文坛最鼎盛的时刻。
中书令府中,一众官员分座两旁,中书令欧阳长青高座在上,不知情的看到此场景还以为是百官上朝呢。
“中书令,最近文坛出了一件盛事,您可曾听闻?”九卿之一的奉常施尚施礼之后,说道。
“此事已经传遍天下,谁人不知?”另一位九卿之一的卫尉李牧武沉声回应。
“不错,方文清,方先生突然到帝都,说要开坛授课,使得天下文人心潮澎湃,心向往之,以方先生之德望,这不足为奇,只是下官不明白,方先生早已归隐山林不知所踪,为何会突然现身帝都啊?”九卿之一的少府纪长明沉吟询问。
欧阳长青神色不动,示意身边的师爷。
师爷躬身而出“诸位大人都是我家大人信任之人,我家大人也不隐瞒你们,具下面来报,方文清是被长孙良请出山的。”
“长孙良?他不是称病在家修养吗?”奉常施尚不解提问。
“哼!修养?这个老贼老早就乔装打扮微服私访去了...”太史令冷哼一声,将长孙良的行踪简单说了一遍。
众人皆是一惊,神色各不相同。
“这个老狐狸,为了对付大人还真是机关算计啊。”奉常施尚随即附和。
“那也没用,我受大人之托,早已去过方山,找到那个寒素,依我看这个寒素多半是个沽名钓誉之辈,不过他也识趣,已经答应了来帝都拜访大人。”太史令接过话茬,顺带着请功。
“哦?这么说来长孙老狐狸是空手而回了?啊?哈哈哈哈...”卫尉李牧武得意大笑。
“哎,也不能这么说,他不是将他的恩师带回来吗?”奉常施尚随之揶揄。
“方文清吗?他虽然德高望重,但是一不懂朝政,二不谙谋略,请来何用?教书育人吗?”少府纪长明大人更是直言讽刺。
“少府纪大人此言正准,方先生可不就是来开坛授课,教书育人吗?”奉常施尚随即大笑附和。
欧阳长青面无表情的看着下面这群心腹重臣将此事你一言我一语的分析清楚,便不再多言,只是吩咐众人不可对方文清不敬,不但不可以不敬,而且要礼敬三分。
因为方文清代表的可是天下文人的心,欧阳长青是想借此机会拉拢方文清,以期得到天下文人的依附推崇。
在欧阳长青的示意下,方文清未到帝都之前,这些九卿便开始安排迎接方文清的仪式,颇为隆重,有意宣扬之下。
那些提前赶到帝都不慎了解朝局的文人们对欧阳长青顿时生出好感,在茶馆酒肆之中谈论方文清之余,也会称赞几句欧阳长青。
那些九卿们没想到效果这般好,在请功得到赞赏之后,将迎接礼仪直接提高了一个档次,迎来一片叫好之声。
叫好声中自然少不了欧阳长青暗中派出的人,但其中还有一股人在为欧阳长青叫好,那就是洪四浩派出的人。
此时方山下,一行车辆徐徐前进,这是洪四浩的车队,洪四浩此时正在一辆特意加大改装过的马车里静静看书。
段刚在车外骑马护卫,肖文在一旁盘坐随时听从吩咐指派,吴桐突然掀开车帘进来。
“少主,帝都一切进行顺利,效果比预想的还要好,看来欧阳长青的名声还是不错的,我们这么做会不会得不偿失啊?”
“肖文,你觉得呢?”洪四浩依旧低头看书,轻声道。
肖文沉吟了一下,犹豫道“属下觉得为了给方先生造势,如此抬高欧阳长青的名声地位,于我们而言,确实弊大于利。”
洪四浩微微一笑“也就是说,你也认为得不偿失了?”
肖文抿抿嘴,还是认真的点头“是。”
“呵呵,你们俩个啊,还是缺乏历练。”洪四浩摇头一笑,言罢又继续看起书来。
肖文和吴桐对视一眼,都有些不明白,但是也没有敢再问。
这一路上走走停停,足足用了六天才到帝都,比方文清足足晚了三天时间。
而在两天前,汴徐鲁三州刺史陷害汴徐鲁三州首富沈家,灭其满门,谋夺钱财一案已经传遍了帝都。
洪四浩一边躺在马车里看书,一边听着外面议论沈家灭门一案,脸上不由露出了笑意。
帝都一共有九坊,洪四浩来的正是长明坊,帝都中区域划分严明,皇亲国戚,朝廷重臣都在贤良坊中,而茶楼酒肆,青楼楚馆等商家聚集的都在长明坊,长安坊,长治坊三坊之中。
而其他坊居住的都是平民百姓以及中末流官吏。
洪四浩一行人来到一家颇为豪华的客栈,名为竹音客栈,这是银林宗名下的,虽然近几日帝都人满为患,此地依旧留有一间小院,专门留给洪四浩的。
日后很长一段时间洪四浩都在此处。
此时在长安坊中的一家酒楼中,众人正在议论此沈家一案。
“哎,你们说说,这次徐州刺史会不会被罢官杀头啊?”一名年轻书生高声询问。
“一定会,如今皇上虽病重,难以理政,但是欧阳长青大人为官公正,爱护百姓,时常免除百姓赋税,此等好官,怎会徇私舞弊?”另一位白面书生立刻回应。
“哼!”话音刚落,立时便有人冷哼不满。
“这位兄台,难道在下说错了吗?”
“敢问兄台祖籍何处?”冷哼之人反问。
“徐州,吕梁!”
“那就难怪了,天下间除了汴徐鲁三州之人,谁人不知欧阳长青是何样人。”
“兄台什么意思?”吕梁不解反问。
冷哼之人冷笑摇头不语,却又有人站起身道“吕兄,你身在鱼米之乡,衣食无忧,若是到汴徐鲁三州之外的地方去看看,你就会知道咱们当朝的那位大人是何等的狠辣,对你们是减免赋税,但是对我们却是能加多重的税就加多重,如今百姓早已不堪重负了。”
“什么?不可能?”吕梁一脸不信。
“好了好了,他徐州之人怎会知晓他乡之事,不要跑题,今日我们聚集在此是为了讨论沈家灭门一案的。”
“就是,扯那些没用干什么?”
“那好,我们就说说沈家灭门一案吧,以我看,徐州刺史多半会无罪释放。”起初冷哼之人再次发表自己的意见。
“这是为何?你难道有神算的能力,能知未来?”徐州吕梁再次质疑。
“我虽不能知晓未来,但是我知道徐州刺史乃是当今那位大人的得意学生,试问有那个先生的会不偏向自己的学生呢?”
此处议论很快就传了出去,不知怎地就被方文清知道了,直接放出话来要亲自过问此事,更要求面见圣上,询问此事。
就这样,此事朝廷还未插手调查,就被所有人关注了。
中书令府中,欧阳长青一脸怒色,指着跪在下面的徐州刺史大骂“混账!你怎么这般糊涂,如此节骨眼上,竟弄出这般动静!活腻了!”
徐州刺史趴在地上浑身颤抖,话都说不利索了。“大人,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到这个地步啊,都怪那个方文清,要不是他没事来帝都,那些嘴上无德的书生们也都不会来,此事断不会如此啊。”
“方文清?你怪的着他吗?要不是你行事拖泥带水,他们就是想知道能知道的了吗?”欧阳长青气急大骂。
“我,我,我。”徐州刺史还要狡辩。
欧阳长青立刻打断了“你什么你?!你说你,贪图钱财也就罢了,你倒是把事情做干净啊,你倒好,活生生的让人家一家老幼从你的地面上逃到了帝都,还跑进了长孙良的府中你才来禀报啊你!你说你不是废物是什么?啊!!”
“我,大人,我本来是想自己处理这件事的,不敢劳烦您,可是没想到他们竟然有人暗中相助,所以才一次次的逃脱了。”
“有人暗中相助?”欧阳长青立时觉得不对,沉声问“你仔细说说,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个字也不许漏掉!”
“是,那天大人您没有责怪我丢失徐州钱粮,我万分感激,就想星夜赶回徐州,肝脑涂地也要将钱粮找回来,可是没想到一回去就听说汴、鲁两州的钱粮也丢了,我知道快到发军饷的日子了,大人定为此事发愁,于是,于是我就想到了首富沈家,沈家可是汴徐鲁三州内最大的首富,家财何止百万,我就找了个借口去沈家抄家,可是没想到沈家早有准备,请了一帮武林高手,将他一家人都救了出来,一路逃向帝都,我也在路上几次阻截,但都失败了...”
欧阳长青眼神微亮,和师爷对视一眼,低声问道“那沈家的钱呢?”
“啊?哦,沈家的钱大部分都在,除了字画古董珍宝,还有一百三十万贯铜钱,五十万两白银。”徐州刺史连忙禀报。
“大部分?”
“是,沈家身为首富,家中定有大量的金银,可是只有五十万两白银,黄金更是一点都没搜到,我想定是被沈青风给藏起来了,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我没敢弄出太大的动静,可是...”
“行了,我问你,你搜出的钱现在何处?”
“正在押运进京的途中,为了以防万一,这次我和汴、鲁二州刺史一起商议,各自出了一千将士,共三千人马护送,定不会出问题的。”
欧阳长青闻言长出一口气,这些银钱虽不足供给军队,但是也足以让欧阳长青腾出时间周转了。也算是暂时解决了燃眉之急。
“好,这件事虽然出了些纰漏,但是也算你立功了,沈家除了逃出来的人,还有其他证据吗?”欧阳长青再次问道。
徐州刺史闻言,刚松下的一口气又提了上来,低着头边打量欧阳长青的脸色边缓缓道“我当时一心追捕沈家老少,没想到沈青风竟然派人到我府中行窃。”
“行窃?丢了什么?”欧阳长青神目如电,紧紧盯着徐州刺史喝问。
“丢了一个账本和几封书信。”
“账本?什么账本?”
徐州刺史一慌,连忙解释“大人勿急,那个账本是我精心做的,天衣无缝,查不出什么的。”
欧阳长青这才松了一口气,接着问“那书信呢?”
“书...书信...”
“说!!”
“是,书信是汴、鲁二州的刺史给我的亲笔书信。”
“都写了什么?说!”
“是我们共同商议沈家抄家之事的书信。”
“什么?!如此重要的书信,你竟然这般大意,为何不当场焚烧掉?你留着它下崽啊?”欧阳长青终是忍不住大骂不已。
徐州刺史吓得像是得了病的小鸡仔,身子抖的像筛子,大气都不敢喘。
若是旁人犯下如此大错,欧阳长青定会要了他的脑袋,另换他人上位。
但是这位徐州刺史不同,一则与欧阳长青有师生情谊,二则徐州乃是重地,多少人都盯着这块肥肉,轻易动不得。三则即使要动也必须事先准备好顶替的人选,可是像面前这位对自己忠心耿耿,用心办事又足可以充当一面的人岂是说找到就能找到的。
思来想去,又念他是为了自己办事,话到嘴边,欧阳长青还是咽了回去,缓缓坐下,沉声道“算了,此事也怨不得你,起来吧。”
徐州刺史闻言如蒙大赦,连连感谢磕头不止。
“行了,别磕了,这是最后一次,如有下次,提着脑袋来见我。”欧阳长青冷哼。
“是,是是,多谢恩师不杀之恩,弟子定当肝脑涂地回报恩情。”徐州刺史,呜咽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