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耳朵能有多大,足足装了五个麻袋,少说也有上万建奴,朱七激动地来回搓手,恨不得把大脚趾都伸出来,替张恪叫好。
高兴过后,朱七又迷糊了。
“永贞,你们斩杀了上万鞑子,这是天大的胜利,辽东又怎么会失守?”
张恪无奈苦笑一声:“七哥,坐船回来的路上,我把辽东惨败的经过全都写下来了,正准备上奏朝廷,你先看看吧!”
张恪把朱七带到了自己的大营,拿出了一摞厚厚的文稿,送到了朱七手里。朱七双手接过,仔细地看了起来。
身为锦衣卫,朱七知道很多消息,比如杨涟执意攻打抚顺,造成明军被建奴包围。可是直到此时他才知道,杨涟的昏招不止这些,收纳降丁,分散兵力,不察敌情,贸然出战……一个人犯错误不难,难的是一直犯错误,只要走对一步棋,辽东也不至于惨败成这个德行。
只看了一部分,朱七越看脸色越难看,太阳穴上青筋暴露,拳头攥得咯咯响,一股无名怒火在心中乱窜。
“啪!”
十成的气功聚集到拳头上,一下把硬木桌案拍得粉粉碎。
“文人无能,该杀!”朱七横眉立目说道:“难怪有永贞这样的名将,有天下各地的精锐士卒,竟然还败在建奴手里,原因竟在这里,文臣误国,我这就去上报圣上,治他们的罪!”
坐在一旁的刘希伟突然说道:“七爷,俗话说人死不结仇,杨涟和袁应泰都死在了建奴手里,尤其是杨涟,在浑河大战的时候。被俘敌手,一心求死,也算是壮烈。恐怕再追究下去,显得我们小气。说句丧气的话。文贵武贱,人家都战死了,我们还能怎样!”
朱七微微苦笑,摇了摇头:“刘将军,你说的在理,可是你大约不知道这半个多月他们做了什么,树欲静而风不止!”
贺世贤阴沉着脸问道:“七爷,还请赐教。贺某不胜感激!”
朱七叹口气,说道:“看了永贞的介绍,我才知道真相。这段日子一鳞半爪的消息不断传来,东林党的那帮人把罪责都推到了你们身上。比如招纳降丁,就是你贺总兵干的!”
“放屁!”
贺世贤暴怒,把茶碗摔得粉碎,大声说道:“七爷,你也知道我大明武官的权力,没有上峰的准许,谁敢随便扩军。更何况大战在即。我要一帮没经过训练,连言语都不通的夷丁有什么用?这种谣言也编得出来,当我贺世贤是棒槌吗!”
朱七摆摆手。让贺世贤压下火气。
“贺总兵,还有更离谱的呢!他们说是永贞领着你们逃跑,致使沈阳空虚,杨大人力战殉国,殊堪嘉奖,你们畏敌避战,保存实力,才是沈阳失守的罪魁。又说永贞投降了建奴,被老奴召为驸马。总而言之,纷纷扰扰。全都是攻讦你们的!”
“混账!”
贺世贤这下子真受不了了,他一把抽出腰刀。厉声说道:“娘的,老子在前面浴血奋战,还要受这帮王八羔子的气,我饶不了他们!”
于伟良被包围一个来月,心里头怨气最多,他早就想拿东林党的出气,如今总算是找到了机会,于伟良也毫不客气亮出了腰刀。
“永贞兄,是可忍孰不可忍。现在韩爌不就是城中吗,我们杀进天津,拿老小子的脑袋祭旗!”
此言一出,一帮唯恐天下不乱的年轻人都跳了起来,张峰领头说道:“二弟,你在军营里等着,我们去动手,朝廷要是追究,就说弟兄们激于义愤,法不责众吗,我看朝廷能杀几个!”
吴伯岩也说道:“大人,咱们比欺负到家了,不给他们点颜色,脸面何在?”
“没脸就塞到裤裆里!”
一声大喝,如同春雷,张恪豁然站起,须发皆乍,怒火冲天,对面的朱七都被吓得靠在了椅子上,从千军万马出来的统帅威风就是不一般!
张恪脸色铁青,厉声说道:“你们想干什么,造反吗?我们是圣上的兵,一切听圣上旨意。都给我听着,所有人再敢煽风点火,招风惹雨,本官一定不客气,不管是谁,都逃不了军法!”
说着把尚方剑抓在了手里,一剑劈碎了桌案!
这下子在场的众人全都没了脾气,一个个坐在位置上,敢怒不敢言。
张恪扫视一圈,看大家伙都听话了,心里小小得意。
“七哥,你也看到了军心动摇,我会努力压制,不过还要请圣上早下旨意,免得出乱子。”
朱七刚刚也被吓得不轻,义州兵的战力摆在那里,要是这帮大爷真的闹起来,京畿重地立刻就乱了。还好张恪够冷静,把人都压服了。
“永贞兄弟,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立刻去禀报张公公和魏公公,你就在军营等着,哪怕是阁老尚书,谁都不用在乎!你立了这么大的功劳,没有圣上的旨意,天下谁敢动你!”
“有劳七哥了,我这正好有老奴十子德格类的尸体,献给圣上吧!”
又是一个贝勒!
朱七都被惊得有些麻木了,别的饭桶一见鞑子就望影而逃,唯有张恪就算在逆境之中,还能斩获如此惊人,岂是钦佩二字能表达!
朱七抱拳拱手:“好兄弟,好汉子,能结识张永贞,是我朱七的福分!”
送走了朱七,张恪又回到了大帐,贺世贤脸色铁青,气喘如牛,背着身子,故意不看张恪。
于伟良同样脸色难看,埋怨道:“永贞兄,你就这么点胆子吗,人家把刀压在了脖子上,要抄家问罪,你还忍着,我,我。鄙视你!”
张恪长长出了一口气,坐在了中间的椅子上,笑道:“还有谁要鄙视我。都一起出来。”
大家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低下了头。沉默也是无声的抗议,显然他们都不满张恪的懦弱。
刘希伟年纪最大,急忙出来打圆场,说道:“永贞,你是当家人,顾虑的事情多。可是东林党的那帮人真如此不要脸,把屎尿都泼到我们身上,咱们不能忍着啊!要我说。最起码该上书朝廷,严惩造谣生事的言官。”
“哈哈哈哈哈……”
张恪仰天大笑起来,笑了好一会儿,他突然盯着大家伙,轻蔑地质问道:“光是严惩就够了吗?你们不想出气报仇,不想让那帮摇唇鼓舌的卑劣文官受到最致命的打击吗?”
一听张恪的话,吴伯岩立刻反应过来。
“大人,您有后招?”
贺世贤这时候也清醒过来,顿时老脸通红。
“永贞,都是我鲁莽了。还请你不要见怪。”
“哈哈哈,伯父,咱们都是一家人。也怪我没有说清楚。”张恪自信地笑道:“辽沈大败,袁应泰和杨涟都是东林的人,东林党不想担罪责,正好我们这段时间在海上,没有消息。他们就拼命往我们身上泼脏水,无非是为了推卸罪责而已。”
几句话一出口,大家不由得叹服起来,到底是张恪有见识,一语道破东林的盘算。
张恪笑着走到大家的中间。继续说道:“我们回来了,谎言终究要戳破。可是也别忘了东林颠倒黑白,操控舆论的能耐。我们想要打败他们。必须得到圣上的全力支持,还要获得民间舆论的同情。”
于伟良这时候也明白过来,羞愧地说道:“我们若是闹事,只会适得其反,永贞兄,都怪我鲁莽了。”
张恪笑道:“我们越是装孙子,越是受欺负,圣上心里就会越愧疚,东林党的损失就会越惨!谁敢打我张恪的主意,都不会有好下场!”
……
朱七连夜回到了宫里,到了司礼监,正好张晔和魏忠贤都在。
“两位祖宗,小的回来了。”
“起来吧,永贞可好?”张晔笑着问道。
“好,都好!”朱七说道:“张大人,还有贺总兵,于伟良和刘希伟两位将军,他们带着五千人马,平安归来。”
魏忠贤笑道:“带着五千人,那就不算输,你跟着咱家给主子回话,把事情都告诉主子!”
两个大太监带着朱七,直接来到了乾清宫。
“主子万岁爷,朱七回来了,他还带来了张恪的奏疏!”
“哪呢,快拿来!”天启好像打了兴奋剂,急忙说道。
朱七把厚厚的奏疏举过头顶,老魏托着送到了天启的面前。
“嚯,好沉啊!”天启对着厚实的一摞,感叹起来,当皇帝这么久,这还是最厚实的奏疏。
天启怀着兴奋的心情,把奏疏翻开,仔细看了起来。
张恪在前面详细叙述了辽东大战的经过,张恪的行文不同于其他大臣模棱两可的自说自话,每到关键地方,张恪都引用当事人的直接交代,在奏折里特别标注出来,而且张恪语言尽量平时直白,看得一点不费力气。
小皇帝一点不用头疼,不由得进入了张恪描绘的世界,读到杨涟一意孤行,天启咬牙切齿,读到浑河血战,血脉喷张,读到张恪他们穿山越岭,从朝鲜回国,又被张恪的机智折服……
讲述了战斗经过之后,张恪在后面用了更大的篇幅分析辽东民情,分析建奴,蒙古,朝鲜各方的态度,对双方战斗力进行了详细剖析。
张恪特别精心制作图表,以浑河大战等战例为依据,分析大明如何才能取胜……
等读完了最后一个字,天色已经放亮了,朱由校不好意思揉了揉眼睛。
“张大半,魏大伴,辛苦你们陪着了!”
“主子哪里话,奴婢们都是应该的,想来主子看得这么忘情,肯定有所获!”
“没错!”天启第一次露出了自信的笑容,激动地说道:“朕总算是知道如何对付建奴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