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夕早上过来,一直留到了中午时分才离开,离开之前给许岩留下了各式各样的小手册和资料,她浅笑嫣然:“中校,这些都是去日本时候有用的东西,请您仔细看好了。”
许岩口中“哦哦”应是,可是等黄夕前脚刚出门,他马上就把那堆资料给扔进了垃圾桶——老子这趟过日本去,那是为了斩妖除魔的,可不是要陪日本官僚玩的。
第三天一早,天还没亮,许岩便和朱佑香便从酒店出发了。俩人匆匆到了京城的国际机场,在候机室跟黄夕会合了,三人经了安检,很快上了飞机。这是一架国航的班机,经过了三个多小时的航程,约莫在下午两点来钟,飞机便到了日本东京成田机场。
其实在飞机上,许岩就有了种异样的别扭感觉了,因为这趟飞机上约莫有一小半的旅客都是日本的旅客,所以飞机的广播也好,机上旅客的谈话也好,很多都是用日语来说的——无论是机舱里日本乘客的交谈或者飞机上的日语广播,在许岩听来,那纯粹就是一片“唧唧咕咕”的噪音来着,他连半句话都听不懂。
感受着这异样的气氛,许岩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在外人眼里,虽然自己被称为四局首屈一指的反恐专家、对付f病毒狂化症患者的高手,战绩累累,但他自家知道自家的事,自己的事迹有大半是吹嘘出来的——自己战无不胜的名头。多半是占了朱佑香的光。自己先前无论干什么,都有着国家力量的全力支持,才能战无不胜。
但现在。自己要去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度,没有国家力量的支持,也没有朋友的帮助,甚至连语言都不通,自己等于是独力要完成狩猎恶魔的任务,这让许岩心里实在很没底。
他望了一眼身边的朱佑香——自打上了飞机。她就一直在闭目养神——看着朱佑香那平静的神情,玉容波澜不惊。许岩心中莫名地也有几分安定感。
现在,这个恬静沉稳的漂亮女孩子,已经成为许岩心里最大的支柱了。
中午二点,飞机降落在东京成田机场。飞机平稳以后,按照以往的习惯,许岩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来打开,手机上却显示没有信号。这时候,黄夕凑过来看了一眼,她立即就明白了,歉意地解释道:“中校,抱歉,出发之前我疏忽了。忘记提醒您了,因为手机制式不同,我们国内的电话号码在日本这边是不能用的——抱歉。这是我的疏忽。”
黄夕连声道歉,许岩倒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他摆摆手:“没什么,我们下去吧。”
一行人顺着出站通道出来,耳边听到的都是日本人“唧唧咕咕”的刺耳说话声,许岩心头一阵烦闷。在机场出站口。他看到几个西装革履的男女站在路边那边,有个年青女子手上举着偌大的中文牌子:“许岩先生”。
许岩领着黄夕等人快步走了过去。向那边几个人挥挥手,打招呼道:“嗨,我就是许岩。请问几位是。。。”
这几个西装革履的男女站在原地那边,有人在抽烟,有人在百无聊赖地张望着周围。许岩突然跑过去冲他们打招呼,这帮人当场都愣住了——那穿着白色风衣的举牌女子瞪大了眼睛望着许岩,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的震惊,还有那正站在墙边抽烟的男子,看到许岩跑过来打招呼,他“噗嗤”一声打了个喷嚏,手上的烟都掉了。
看到这帮人的古怪表现,许岩也愣住了,他回头望向黄夕:“黄夕,我刚刚。。。没什么失礼的地方吧?”
黄夕肯定地摇头:“没有!中校您的表现很正常。。。倒是古怪的是他们才是。”
说着,她走上前去,越过了许岩,用日语咕咕呱呱地跟对面的那几个人说了一通,双方日语对答了一番,说得又快又急,几个日本人显得很震惊的样子,不时地望向许岩,口中惊叹不止:“噢。。。索的是涅。。。喔~嗦嘎~~嗦嘎~~”
被几双好奇的目光盯视着,偏偏又对他们的说话连半句话都听不懂,许岩心中郁闷。倘若在国内,他早跑过去问个究竟了,但这时在国外,他还记得外事手册上的叮嘱:“要时时处处记得自己代表的是国家形象,表现要大方得体,不急不躁”,却是不好凑上前去插话打扰对方。
好在过了一阵,黄夕终于跟这帮人交涉完了,她先向许岩介绍一个穿着深色西装的人:“许中校,这位是我们驻日大使馆的人,张启中校——张中校是我们大使馆武官的助理,他是特意过来迎接我们的。”
张启中校约莫三十多岁,腰杆挺得很直。他年纪不大,理着短发,有一种不苟言笑的气质,不怒而威,神情很严肃。他认真地看着许岩,郑重地伸手过来跟许岩握手:“您好,许岩同志,我是张启,是我们大使馆武官的助理。大使馆的武官王力大校本来是要过来迎接您的,但临时有个重要的外事活动,王大校没法抽身,所以只能委托我来代为迎接了,还望许中校莫要见怪,王大校托我向您致歉了。”
来之前的路上,黄夕已向许岩解释过一些简单的外事规则了,国内有重要领导出国来公干时候,我们驻外的大使馆按礼节一般是要接待——起码接个机吃个饭帮安排个食宿甚至帮忙安排个向导什么的。不过,按照那不成文的规矩,能享受到大使馆接待的规格,所谓的“重要领导”一般都得副省部级以上的领导干部才有这个待遇了——不然的话,国内那么多的公款出国团。如果整天要招待那些科级处级的芝麻绿豆官,大使馆变身成旅行社都不够用。
但问题又来了,大使馆一般只接待省部级的领导的。就算许岩提了中校副团,但距离这级别还差得十万八千里呢,怎么也享受不到这待遇的——其中奥妙,还是黄夕在路上跟许岩解释的:许岩的这级别,在地方上顶多也就个副处级,按道理是没资格享受大使馆的接机待遇的。但问题是,许岩的单位可是总参情报部啊。驻外使馆的武官也是归总参的情报部管的,大家其实算是自己人。这样。大使馆武官来接许岩,那就是来接自己单位的自己人,那就不讲究什么级别了。
当然了,虽然说不讲究级别。但其实还是讲究的。虽然张启助理口口声声说武官王大校临时有空所以没办法过来接许岩,但大家都是心里有数,这话只是听起来很漂亮而已,其实跟当面说谎也没什么两样,真正的原因,还是许岩级别不够罢了——总不能让一个大校来迎接一个中校,那太不合规矩了。
许岩客气地说:“劳烦张助理您辛苦走一趟,我们很过意不去。”
张启笑着说:“许中校您这么说,那就见外了。说起来。我们都是一家人,既然在出了外国,那就更是自己人了。”
他笑容一敛。沉声道:“许中校,国内给我们消息,你是过这边来执行——交——流——任务的——”说到交流任务几个字时候,张启加重了读音,他目光大有深意地望着许岩,仿佛用目光来传达着某种暧昧的意味。
许岩也知道张启目中的深意——四局平时就是负责安全和反谍工作的。这种性质的工作,要来日本跟小鬼子交流?呵呵。大家自己人,那就心照不宣了。这位张启助理多半是认定了,许岩前来日本,是为了执行机密任务的。
“许中校您要执行什么任务,我们也不清楚。不过,国内也给我们大使馆打招呼了,要我们尽量协助许中校您的行动。所以,中校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尽管跟我们说就是了。不管是要车要人或者需要其他协助,我们都会尽量帮忙的。”
张中校说得很客气,许岩也客气地说:“有劳张助理了。目前来说,暂时还不需要大使馆的协助——对了,我想问下,关于这阵子,日本国内杀人魔事件的相关资料,使馆这边可有搜集吗?”
听了许岩的问话,张启中校微微诧异。他沉吟了下,回答道:“许中校,杀人魔的消息,在日本是最受关注的新闻,我们大使馆这边自然也有注意的。只是怎么说呢,这方面的消息不属于我们的关注重点,我们关注的重点还是日本的政治和军事动向——比如日本自卫队和美国驻日美军的动向,还有日本国内的政治动态。
杀人魔方面的消息。。。我想下,那该归类到社会类的讯息里了,不是我们关注的重点,所以也没有注意搜查。。。中校您向我们要这方面消息的话,恐怕仓促之间,我们只能向您提供一些公开的资讯了——都是从报纸、电视和广播上能拿到的公开资料,未必有多大用处。”
“公开的资料都好吧,我先看下。。。尤其是先前关于吸血魔的资料,这个是重点,有关这方面的资讯,我也都需要。”
张启中校微微蹙眉,他沉声道:“许中校,您要的资料,我们整理一下,应该今晚就能给您了。不过恕我多嘴说一句。。。”他侧头望了一眼身后的人,低声说:“这方面的资料,你与其向我们要,倒不如向他们要。在他们手上,应该掌握着更多更全面的资料。”他微微侧头,瞄了一眼身后的人。
看着张助理神秘兮兮的,许岩也压低了声量,他凑近去,低声问:“他们是些什么人?”
“他们是东京警视厅的人,刑事搜查二课,异化事件对策本部的刑事警官。。。他们自称是这样。但我很怀疑,他们中间应该有警察厅公安九课的人,或者是东京警视厅里公安部的人,跟他们打交道时候,中校您自己可要多多留神了。”
张启中校凑近了许岩,他的脸在笑着,说的话语却是很严肃,在外人看来,像是他俩正在说着什么很亲密的悄悄话似的,大家也不好意思凑得太近。
许岩谢过了张启的提醒,他也不动声色地望了一眼张启身后那几名西装革履的男男女女,微微颌首:“我明白了——张助理还有什么要指示的吗?”
张启摆摆手,笑着说:“许中校客气了,您是国内过来的专家,我哪敢指示您啊。给我的命令是全力协助中校您——呃,那边的日本人好像等得不耐烦了,我们过去认识一下吧?”
俩人正要移步过去,许岩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他站住了脚步,小声问张启:“张助理,问您个事,不会见怪吧?”
张启沉稳地颌首,以那种外交人员特有的矜持和含蓄态度沉稳地说:“许中校,您请说。”
“这样,我就冒昧了:刚刚我过来时候,我注意到,您和这几个日本人,好像都显得很惊讶,不知这是为什么呢?是我这边有什么失礼的地方吗?”
听了许岩的问话,张启在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像是他没想到许岩会把这种问题问出口。许岩不安道:“张助理,如果我的问题涉及什么不好说的事,那就当我没问好了。。。”
“啊,这倒没什么不好说的,”张启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这个说起来,该是我们失礼了。
因为从国内传过来的消息,说是国内情报部会派您过来,说到您资料的时候,国内通知我们说,您解决过多起棘手的异常事务案件,对处理这种案件有着很深的造诣,是很有经验的专家,功勋卓著的中校军官——当时看到那个资料,我们也好,东京警视厅也好,都以为你起码三四十岁了,甚至还有人以为你是个年纪很大的老头子了。
因为在日本自卫队这边,他们的论资排辈风气很严重,他们军官的晋升速度很慢的,一般能当到二佐级别的军官——哦,他们的二佐就是我们的中校——能当到这级别的军官,一般都是四十出头了,而且你还是这方面的‘专家’——在日本人这边,他们干什么事都得论资排辈,他们所谓‘专家’也是需要资历和岁数的,没有个四五十岁,那是不好意思称‘专家’的。
所以,许中校啊,你既然是部队里的中校,又被称为‘专家’,那我们和日本人那边都是先入为主了,以为你该是位——呃,年高德勋的老同志吧,大家也穿得很整齐很严肃地来迎接您,但没想到,突然有个年轻小伙子跑过来,跟我们说就是您——您这么年轻,看着就跟个没毕业的大学生都差不多,所以。。。呵呵,当然,这是我们少见多怪闹出来的误会,不好意思,中校您不必介意的。”
许岩苦恼地摸摸鼻子,他实在很想跟面前的这位张中校说一声,其实自己真的就是个没毕业的大学生。他尴尬地笑笑:“其实。。。呵呵,这个,还是怪我们来得太匆忙,事先的沟通没做好吧。”
张启中校很有涵养地笑了下,他领着许岩过去,领着他向几位警视厅的警官作介绍——不能不称赞一声,日本人的表面礼貌功夫还是做得很到位的,在许岩和张启对话的时候,几个日本人很安静地在旁边一动不动地等候着,站得笔直,彼此间甚至连交头接耳都很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