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岩开车把部下们送回了宾馆——按照锦城市府的安排,专案组的住处安排在蜀都大学前门附近的一家宾馆,档次不算很高,但却还干净,离学校很近。
回宾馆以后,许岩宣布:众人都回房间休息,晚上七点集合!
部下们如临大赦,各自散去回自己房间休息了。许岩却叫住了黄夕:“黄夕,你留一下!”
“啊,许处长,您还有事吗?”
“哎,黄夕,我跟你打听点事,你跟我来。”把黄夕带到了宾馆大厅的偏僻角落,许岩才严肃地问道:“黄夕,这次总部给我安排的人员。。。我怎么感觉有点怪怪的啊?”
听许岩这样问,黄夕眼睛骨溜溜地转,像只狡猾的小狐狸:“许处长,您这样问法,我实在不知该怎么回答了——哪里古怪了?”
“嘿嘿,还不古怪?这么重大的案情,怎么派了个女同志过来?”
“女同志?”黄夕露出了悲痛的表情:“许处长,你在嫌弃我吧?我虽然是女同志,但我很能干的,我跟你也这么久了,您怎么能抛弃我呢。。。”
许岩没好气地挥手:“去去去,黄夕,你别跟我耍嘴皮子,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你——你知道我说谁的!”
黄夕唇边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容,她笑吟吟地说:“许处长,我还真不知道了——您到底是在说谁啊?”
对这个小妮子的狡猾劲头,许岩还真拿她没办法。他恨得牙痒痒的,压低了声音:“黄夕,你再这样跟我装傻,我可是要恼了啊——唐敏!她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她一个文工团出身的,既不懂刑侦又不能打。她到底来干什么的?顺便来公款旅游的吗?”
听到许岩痛骂唐敏,黄夕脸上和眼里都是笑吟吟的,显得十分开心。但她的嘴上还是口是心非:“许处长,老人家都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呢!您瞧不起女同志,这不好吧?唐敏同志是从文工团调来的,那又怎么样呢?难道文工团的女战士就不能担当重任了吗?难道许处长您对咱们的文艺工作者有什么歧视吗?难道说,就因为唐敏同志长得漂亮一点,许处长您就对她有什么偏见了吗?难道说。。。。”
“去去去!”许岩打断黄夕,他没好气地说:“哪来这么啰啰嗦嗦!说,部里调她过来到底什么意思,你知不知道?”
“废话了。部里的用意,老娘当然知道!无非就是局里看着老娘这么久还没能把你这废物骗上床拿下,所以你干爹文修之猜你可能不是很喜欢老娘这种青春美少女,说不定你喜欢的是妩媚的诱惑御姐,所以派多一个类型给你选择罢了!这么简单的事情,有什么猜不到的?你丫装着猜不到,是在故意装傻还是在老娘面前扮纯洁?你真以为老娘还信你是纯情小处男啊?!我呸!去日本那次,你就跟台湾过来的小娘们打得火热,搞不好滚过床单了吧?!”
以上是黄夕的心理吐槽,但她当然不会出来。她很无辜地说道:“许处长,上级首长安排人事的用意,怎么会告诉我这小少校呢?许处长。您既是反恐处的处长,又是专案组的组长,咱们的人事安排,您该知道才对的,怎么反问起我来了呢?”
被黄夕这样反问,许岩还真是答不上话来——是啊,无论是军衔也好,级别也好,职务也好。自己都在黄夕之上,怎么是反倒过来要自己向黄夕提问?
许岩被哽得哑口无言。他郁闷地说:“算了,那我不问你这个事了——”
黄夕马上转身:“哦。那许处长,我回去休息了。。。”
“哎,黄夕,你别忙着走!我还有另外一件事问你咧!”
黄夕转过身来,她呈现给许岩的已是一张苦瓜脸:“我说许处长,你就放过我吧!我昨晚七点钟从京城的总部紧急出发的,十一点多钟到机场,午夜二点的飞机,午夜六点到锦城降落。。。然后我就一直马不停蹄地东奔西走,忙到现在,我连个补水面膜都没敷呢。。。许处长啊,您可要知道,熬夜和休息不足,那是女孩子美容的大敌咧!您这样把我当成牲口来使唤,把我熬成黄面婆了,嫁不出去,到时候你负责的吗?”
许岩吓了一跳,连忙举手示意投降:“最后一个问题!问完这问题,马上放黄夕你回去休息,好不好?”
“快说快说!”
许岩压低了声量:“安排给我的副组长,张文斌。。。他好像跟我有过节?但这个人,我从来都没见过,更没得罪过,我搞不明白了——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听了许岩的问话,黄夕诧异地瞪大了眼睛,她反问道:“许处长,张文斌的事。。。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呢?”
“我当然不知道了——我若是知道,又何必来问你呢?”
“哦。。。”黄夕沉吟着,她目光游离,然后,她迟疑地说:“这个事吧。。。我跟你说了,你可不要说是我说的啊!”
“好,你放心吧——快说吧!”
“好咧,这个事,说来就有点话长了,我就简单点说吧——今年,我们四局有一个提副团的名额,本来局里面已开过局务会了,决定是给张文斌的,因为张文斌是三年的正营了,够年限了,又有几次嘉奖和一次三等功,大家都认为,这个名额给他是很合适的,其他几个正营级干部,条件都不如他。。。但后来,他没能晋升成。”
黄夕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许岩,那怯生生的神情,像一只偷吃大米的小老鼠在观察猫一般。许岩听得莫名其妙:“哦哦,张文斌没能晋升成?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不让他晋升的?他干嘛对我有意见啊?”
黄夕低声说:“张文斌没能晋升的原因,是因为那提副团的名额,临时被别人给抢了——”
许岩:“。。。。。。。”
“局务会都开过了,后来。不知怎么回事了,文局长忽然改变了主意,拍板决定要把这名额给你。让你越级提拔——从副营越过正营级,直升到副团。咳咳。事情就是这样了。”
许岩:“。。。。。。。”
“然后,局里打算组建特别反恐处,张文斌当副处长的希望也是很大的,因为这两年,他带队出任务次数最多,任务成功率也很高,几次出生入死,但是没想到。。。”
说到这里。黄夕就不继续往下说了,许岩也猜得出她想说什么:“但是没想到,这副处长职务,又让许岩这个连情报部的大门都没踏入过一步的新人给抢了。”
黄夕怯生生地观察着许岩,小声地说:“许处长,那个,如果没有其他的问题,我是不是能回去休息了?”
许岩无意识地挥挥手,黄夕欢欣雀跃,快步走人了。
望着她的背影。许岩又想起在宴席前单独相处时候,张文斌脸上那种苦涩的、嘲讽的笑容,还有他眼神中的黯淡和失落。
张文斌正值人生最巅峰的年华。正是满怀意气准备施展才华的时候,却是两次进步的机会都被自己给挡路了。
现在,许岩终于理解了那位张文斌那苦涩的脸——假若是自己,一直兢兢业业,出生入死,多次受伤和立功,平时都是得到上头和同志们一致看好的。。。好吧,到了真正要提拔的时候,上头却是提拔了其他人。
要知道。在情报部内部,和许岩接触过的。只有很少的寥寥数人,而知道许岩的神奇本领和他在几次危机事件中所起到的关键作用的人。那就更少了。对四局大部分人来说,“许岩”这个名字仅仅只是花名册上的一个符号而已。他们不清楚这叫“许岩”的少年到底干了什么,有什么业绩,他们只知道,这少年几个月前被特招加入,一进来就是上尉军衔了,然后在随后的三个月里,许上尉晋升的速度连直升飞机都望尘莫及,飞快地从连级上尉晋升为副营级的少校,然后又迅速从副营级的少校越级提拔为副团级的中校!
这么神奇的晋升速度,却是发生在一个连四局大门都没有踏入过、连一天正式班都没有上过的少年身上,这样的事情,怎让大家服气?——这么说来,张文斌对自己有意见,那简直是再正常不过了。
想通了事情的因果,一时间,许岩只觉得心头百感交集——这件事,对张文斌好像确实有点不公平,可是,又该怪谁呢?
是自己的错?可是自己又不是官迷,这副团级级别,这处长的职务,都不是自己去哀求谁得来的,是文修之主动给自己争取的——而且,许岩觉得,自己的能力也好,过往的贡献也好,都配得上这职务。
难道,是张文斌的错?
许岩的思路忽然豁然开朗:嗯,没错,就是张文斌的错!张少校如果能秉承一个军人的大公无私觉悟,以正确的人生观、世界观来看待这问题,以对国家和人民高度负责的态度来思考,那他肯定就能正确对待这次提拔事件!
归根到底,还是因为张文斌的心胸狭窄,过于看重个人得失,没能正确对待待遇和级别问题——难道,不提副团级,不能当处长,他就不能继续全心全意地为国家服务了吗?
难道,张文斌同志就忘记了,在革命战争时期,我们有多少先烈,抛头颅洒热血,壮烈牺牲——这些无私先烈的事迹,至今依然历历在目。张文斌同志为什么不能向他们学习,做一个高尚的人,纯洁的人,不计较个人得失的人,一心为公的人呢?
难道。。。。。。。。
接下来的思路,许岩不敢继续往下想了——再循着这条思路想下去,他怕自己会恶心得呕吐了。虽然从小到大,老师都是用这样的道理来教导许岩的,但现在,轮到自己当领导了,许岩发现,自己实在没有这么厚的脸皮。能对着别人一本正经地说着这种大家都明知很虚伪的大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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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七点,许岩准时地来到调查组下榻的宾馆。许岩进宾馆大堂时候,看到黄夕正急匆匆地从里面出来。她穿着一身浅黄色的高领毛衣,衬得她的身材越发窈窕和俊秀。见到许岩。她招呼道:“许处!”
“嗯,黄夕?大家都起来了吗?”
“都起来了,大家都在餐厅吃东西。”
许岩和黄夕联袂进了餐厅,他看到自己的部下们都穿着便装,围坐在一张卡座前聊天。看到许岩走过来,众人都是纷纷起身,许岩摆摆手,示意大家坐下。客气地打着招呼:“都吃过了吗?休息好了吗?”
众人纷纷点头,都说是已经吃好睡好了,许岩才安然在卡座坐下。黄夕招呼服务员帮着许岩叫来一杯咖啡,许岩道声谢,这才目光炯炯地望向众人:“既然大家都是吃好睡好了,那我们就来谈下工作吧。”
许岩话音刚落,众人纷纷掀开了自己的随身包,从里面拿出了笔记本,摊在了桌子上,手上拿着钢笔。一副聆听领导指示的架势,许岩不禁苦笑:“这是我们内部商量,不用这么郑重的——把笔记本收起来吧。这是在餐厅,摆出这样的阵势,周围人看到会奇怪的。
是这样的,我已经跟锦城市局约了时间,两边的案件碰头会定在今晚八点,就在蜀都大学的保卫处,我们跟锦城市局的专案组见面,接手他们的调查资料。呃,在接触锦城市局之前。大家有些什么意见,都可以畅所欲言吧。
不必要有什么顾虑。我们是自己人,这是内部交流——老史。你是技术侦查的专家,有些什么意见,不妨给我们说说?”
看到许岩的目光望过来,史勋少校点头,平静地说:“既然许处长点名了,那我就谈下技侦方面的个人意见,不是很成熟,还请同志们多多批评和指正。”
然后,史勋打开了自己的笔记本,他看了几眼,沉稳地说:“许处长,看了锦城市公安局通报的案情纪要,我注意到了一个细节,在凶案的现场,锦城公安部门检查到了一种不明成分的液体,按他们的说法是‘很像某种生物的体液分泌’,但他们却无法分析得出这种分泌液的成分和源头出处。现在,他们已把这种液体给封存然后将它给送给公安大学的刑侦实验室给送检了。
这个细节,让我想起了一件事:当初王中茂被击杀后,我也是负责案件的现场勘查的。在王中茂藏身的那处房内,除了遇害者的尸骸之外,我们也发现了一种特别的黏稠液体。。。。。。当时,我们对那些液体进行了提留和检验,对其成分进行了分析和化验。”
许岩饶有兴趣地问道:“哦?得出什么结论了吗?”
“许处长,来之前,我考虑到了,蜀都大学的案子,可能会与王中茂的案子有些重合,所以,来之前,我带来了王中茂案件的一些检测报告,请您过目。”
史勋说着,兴致勃勃地向许岩递上了一叠报告。
许岩接过了这叠报告,打开来匆匆一阅,顿时头晕脑胀:这叠报告上到处都是各种弯弯曲曲的曲线和数据,还有各种英文字母的代号和一些莫名其妙的代名词,什么“pcr”、“rtp”、“核酸检测量”、“部分变性”、“细胞仪”、“酸变性”、“细胞增殖周期”。。。。。。那些曲线复杂得像是印象派画家喝醉之后的杰作,各种英文字母和数字掺杂,复杂得像一团扭曲的乱麻。
看着手上的厚厚的检测报告,许岩眼皮发跳,尴尬得脸上微红,他很想说这些玩意,它认识老子,老子可不认识它,但这话却是委实说不出口来——自己可是专案调查组的组长,现在,当着那么多部下的面,自己承认自己看不懂一份检测报告,那自己这个堂堂领导的面子往哪里搁?
尤其是,在场的还有张文斌这个对头在,对于自己当他的领导,张文斌这家伙可是一肚子的不服气的。
许岩偷眼瞄了一眼张文斌,然后,他不动声色地点着头,一页页地翻阅着报告,口中“嗯嗯”有声,仿佛对手上的这叠报告看得很入神很认真的样子,赞叹道:“不错不错,史科长的准备工作做得很踏实,这检测报告也是做得很认真很全面,可见你是用心了。。。嗯嗯,不错不错。。。来来,黄夕,你也看一下吧!”
许岩把报告递给了自己左手边上的黄夕,那迫不及待的神态,像是他递出去的不是一叠纸,而递出一块烧红的煤炭。
黄夕接过了报告,翻了几页,她诧异地微微抬起眉,望向了许岩,目光中微含惊讶——许岩脸上一红,他避开了黄夕的目光,望向其他的地方。
黄夕看得很快,几页报告“哗哗哗”很快就看完了,然后,她什么也没说,顺手又把报告递给了她身边的张文斌,张文斌打开报告,只看了一眼,他马上就皱起了眉头。但是,他也是什么都没说,也是像许岩这样邹有介事地看了几分钟,转身把报告给递给了身边的王志文。。。然后王志文看过之后又递给了高峰。。。高峰看过之后又递给了牛元山。。。
许岩在看着部下们一本正经地做着几乎一模一样的动作,倘若不是要顾忌自己的形象,许岩简直想要笑出声来了:这件事,委实也太滑稽了!
许岩不是妄自狂妄,但他觉得,以自己重点大学大学生的水准都看不明白这份检测报告,那,眼前这帮只懂得翻墙走壁端墙杀人的特种兵大爷们能看得懂,那才叫见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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